占国.杂谈：《鞭炮究竟炸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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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究竟炸了谁》

文：占国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王安石同学若是在当下的京城做官，写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诗文，铁定的官位不保，搞不好还会有牢狱之灾。即便诗瘾发作，开篇恐怕便是“禁放声中一岁除”了。

改革了，开放了，创新了，做梦了，一切都在变，但谁也离不开传统。如今，富裕起来的国人，钱包鼓起来后生怕别人指责脑子空了，于是开始讲文化、讲情调、讲素质、讲传统。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做官的怕人骂草包，为商的怕人喊傻有钱，芸芸众生跟着起哄架秧子。谈起传统来个个学富五车的样子，这里做导师，那里做教授，把个传统与文化硬是聒噪上了天，硬是比量子力学黑洞理论还要深奥，比弦论还要玄之又玄。殊不知，传统就像是出门不能光腚、便后要擦屁屁一样直接和简单。

传统，无非就是祖上、祖祖上、祖祖祖上流传下来的习惯。这习惯不管是精神的制度的道德的亦或是习俗的，本就没有好坏之别，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到了当下一些“精英”嘴里，什么糟粕呀精神鸦片呀，一顿乱棍胡搅，生生把祖宗留下来的那点儿念想儿打得满脸开花面目全非。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继承传统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无非就是对祖宗的一点尊重，讨一个不能数祖忘典的吉利罢了。

国人最大的最重的一个传统，恐怕就是过农历新年了，而这个传统里最为典型的符号当属贴春联、放鞭炮、吃团圆饭了吧。就这么一点儿祖宗的玩意儿，愣是让一些人寝食难安，硬是抓着一挂小鞭炮不放手，说禁就给禁了。

这些年，一挂小鞭炮真算是命运多舛，放了禁，禁了放，如今又给禁了，两千多年的光明正大的传统，落得像是倚门卖笑的风流小寡妇似的——你想要，只能偷偷地来。

禁放规定里列举了这位“小寡妇”的三大罪状：污染环境、伤害人身、引起火灾。确实罪大恶极，哪一样都够枪毙十七八回的了。可问题是真能站住脚了吗？

说她污染环境也有三条：噪声、碎屑、空气。先说噪声吧，是，这寡妇嗓门确实很大，跟枪炮似的。可传统里要的就是这个响动，要的就是那噼里啪啦的热闹，你们官升三级可以莺歌燕舞，你们高楼剪裁可以锣鼓喧天，不也是图个动静吗？怎么到了百姓身上，苦哈哈干了三百六十四天，余下一天闹点儿响声就成噪音污染了呢？再说那碎屑，炸完之后无非就是碎纸泥块（封堵鞭炮尾端用泥块），纯生物质的东西总比漫天飞舞的塑料袋强吧，总比成吨成吨进口的洋垃圾强吧。最后说空气，不就是一股股硝烟味儿嘛，谁闻着不舒服了？反正百姓闻出来的是年味儿，至于有谁闻出其他的味道，只能是神经过敏了。

小寡妇第二罪，伤害人身。好吧，我承认她有危险性，谁让她的小名叫“爆竹”呢。话说回来，有危险性就禁止是不是太TM懒政了。你不会从源头上控制吗？从火药种类、鞭炮大小当量上严格把关吗？汽车每年造成多少人伤亡？飞机摔下几架？菜刀砍伤多少人？怎么着，难道把汽车飞机菜刀也禁喽？还有人吃饭撑死喝水呛死的，你把饭水也禁喽？西班牙奔牛节，看起来就危险万分外加残暴，没听说人家要废除，原因只有一个——那是传统！而且比咱们放鞭炮的历史要短得多吧。

小寡妇第三宗罪，引起火灾。全国火灾（因火致灾是有条件的，致人死亡或三人以上重伤，或百万级以上财产损失的着火才称之为火灾）统计中，罪魁祸首前三甲是电气（占33%）、生活用火不慎（占18%）、吸烟（占6%），往下数到十几位也不见小寡妇的影子，怎么就和她过不去呢？电气和生活用火你禁不了，吸烟呢？有百害而无一利的烟卷怎么没说给禁了呢？哦，对了，烟卷不是无一利，它最大的利就是“利”，一条烟八盒税，谁舍得禁啊？疼还疼不过来呢吧。

分析半天，我也是扯淡，这些个弯弯绕谁心里不清楚呢？都跟明镜儿似的，无非装聋作哑罢了。犹记得前些年开禁公告说，燃放烟花爆竹是我国人民的传统习俗，合规合法燃放合格的烟花爆竹是对传统的尊重和传承，是为了营造欢乐祥和热烈的节日气氛，云云。瞧瞧，这词儿整得比我顺溜儿多了吧。

这下明白了吧，小寡妇致死的根本原因，就是她那大嗓门和气味儿！你个倚门卖笑的，打情骂俏也就罢了，干嘛搞得惊天动地跟枪炮齐鸣似的？你有点儿味儿就有点儿味儿吧，哪怕是一身狐臭也没关系的呀，干嘛搞得跟打仗似的硝烟四起啊？活该你被禁，如此梦境般的祥和世界，怎能听得了枪炮声？怎能闻得了硝烟味？作死吧你，啊呸！

春节过去了，静静地。静得有些百无聊赖，静得如同平常的日子。于是，这个春节也就没那么有意思了，就像男女高潮时被禁声，酒酣耳热时被禁言。

你舒服了吗？你喝醉了吗？那就得了，嚷嚷个什么劲儿啊？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占国 写于戊戌年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