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岸边的产业:对坎普尔制革厂的深入调查

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我嘴里尝到了金属的味道。那种感觉,好像是从一个空调房间里穿过门廊,走到了一片沙漠之中。但是,这感觉并非像是走进炎热的环境之中,我遭遇了一片化学药品的浓雾之中,它火热、黏稠,尝起来有金属的味道。我尝出来有氨水的味道,随后又闻到其它味儿。我分辨不出来。思绪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我们的所有感官都被包围了。鼻子辣,眼睛流泪,嗓子刺痛。我回头看了看我的同伴,他们每个人都在努力抗战——眨着眼睛,捂着嘴巴。每个人都努力克制着转头回去的欲望。喜马拉雅山脚下凉爽、湿润的空气,已经远在三百英里之外的上游。此刻,那样的空气已经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梦。(点击查看全国水质数据)

很快我就开始感到恶心,站不稳。在床上,我待了36个小时,与德里痢疾抗争着。我假装着病情正在好转。摄像师Ashley Mosher也患了同样的病。她脸色苍白,甚至带有一丝乌青。而我们的翻译Madhav明显被吓坏了。他是一个严格的素食主义者,或许是走进印度坎普尔制革厂的极少数素食主义者中的一个。

在坎普尔的一家制革厂里,工人们用碱水和铬处理水牛皮,使之硬化。印度出产的皮革,占世界产量的8%,多数皮革都被做成了鞋子和皮带。由于印度教教徒遵从教义,都是素食者,因此制革厂里的工人都不是素食者。

随着我们逐渐深入这座泛着绿光的、空穴一样的制革厂,我听到了什么东西拍打液体的声音。我们转过了一个弯,看到了强健的工人,他们的身上挂着汗珠子,而小腿上则套在凑凑合合的塑料袜子里。厚厚的橘色橡胶手套保护着他们的双手。他们用金属钩子有节奏地抓取着牛皮。工人们分成两人一组,共有四组。他们以完美的节奏沉默地工作着,从不讲话。一些工人将牛皮弄进装满银灰色液体的水泥池子里,另外一些工人则把牛皮从一个水池拖到下一个水池里。啪嗒、噼里、哗啦,啪嗒、噼里、哗啦。每个人都在以完美的节奏高效运作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1986年,有关减少制革厂污染的规定就出台了。制革厂会循环利用诸如铬等金属。许多回收厂都要使用电力,而电力在坎普尔很不稳定。停电会关闭供水系统,让未经处理的水又流回了恒河。

我的眼睛在烧灼、流泪,而且伴随着逐渐增长的恶心感,而我正处在我想要到的地方——恒河岸上最具争议的产业的深处。我们花了两周时间,顺着恒河来到这里,又花了两天时间来沟通磋商,才获准进来。

一名工人,忙碌了一天之后,蹲坐在一堆铬块上,试图洗净身体。

皮革制品业深深地扎根在了坎普尔的基因里。这个产业也很敏感。在英国殖民期间,这座印度城市在恒河岸边成长起来,而原因则是制革公司很容易将货物从此地运到市场上去。这具有经济意义。2009年,印度生产了全世界皮革总量的8%,因此皮革仍然是重要的经济驱动力。许多皮革都被做成了鞋子。我问了一名工人,我轻便的登山鞋是不是用坎普尔的皮革做成的,他笑了笑,摆了摆头,说,“是的,很有可能。”

制图:国家地理员工MAGGIE SMITH

除了经济上的成就,制革业也因污染水源而备受指责,尤其是污染了恒河,它们排放了铬之类的重金属,而这些重金属在皮革生产过程中充当了固化剂的角色。

如果处理不当,铬就会变成肮脏的玩意。其会导致肺癌、肝功能衰竭、肾脏损伤,以及过早痴呆。当我看到工人们在我们面前光着膀子,来回走动,汗流浃背的时候,我不禁要为他们的健康担忧。

如今,坎普尔有将近400个制革厂正在营业。之前有70个厂由于环境污染而关闭。剩下的企业被要求必须循环利用所有的水。我们参观了两个工厂,一个大一个小,两个工厂都有循环处理系统,但是都需要电力来使用水泵,而众所周知,印度北部的电力供应很靠不住。据我观察,一天之内要停电六到八次。当停电时,牛奶状、银灰色的水从街上的水沟中溢出,很可能都流进了河里。

恒河岸边,孩子们在一堆破烂皮革上玩耍,而许多皮革上都浸满了铬和碱水。

从恒河源头开始,每隔几百英里,在关键地点,我们都会对河水取样。坎普尔就是其中的一个关键点。之后,这些水样被送到了卡罗莱纳州丹佛市的一个注册的饮用水机构检测了21种重金属。意料之中的是,坎普尔的水样检测结果显示出铬含量陡增。这是我们所记录的水样里,重金属含量最高的其中之一。

我们的数据并非孤证。2013年,据新闻 道,一项研究显示,皮革厂每天向恒河中排放3亿升(约7900万加仑)污水,但是这座城市的污水处理设施却每天只能处理1.7亿升(约4500加仑)。

恒河在喜马拉雅山脉南侧的恒河平原绵延开来,河水流过恒河拦河坝(一座控制洪水的大坝),工人们正在河里洗衣服。坎普尔几乎没有人在恒河里洗澡或游泳,因为他们害怕污染。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我和队友Jake拍下了孩子们在恒河岸边浸满铬的皮革破烂上玩耍的情景。我的眼睛还在灼烧,而我的嗓子也还在疼。那是一个充满笑声和活力的欢乐场景。太阳即将落下,我看到恒河里茶色的水正慢慢流过。令人意外的是,我们从喜马拉雅山麓的梯田里开始的恒河上游时不时见到的祈祷者,在这里却没有遇见。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所在的城区里穆斯林占大多数,因此这里的恒河并未被认为是神圣的。但是,我在坎普尔却只看到几个印度教徒来到恒河边上,其中只有一家人前来洗衣服,而一些少年来练习霹雳舞。在学习了几个印度动作之后,这些舞者告诉我他们是印度教徒,他们也向恒河祈祷,但是“从来不在恒河里游泳或洗澡,因为水太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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