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青城山下被写下一个“问号”。
这是建筑师王戈设计的一组建筑群落，其中核心建筑正形如一个问号。在完成它最初几年作为接待、展示场所的功能之后，这个建筑就此荒废。
直到今年，这个问号终于问到了答案——它被改造成了一间咖啡馆。
俯瞰书造社。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这里不止售卖“山里的咖啡”，它还有一个“书的世界”，一个“平等对话”的宇宙，一个现代版“福楼拜的客厅”，以及三个水上的“容膝之所”。
再说明白一点吧，咖啡、书籍、精品旅舍、展陈空间、生活方式组合在一起，这就是“书造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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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 | 书造社
位置 | 成都市都江堰市青城山大三路267号
建筑设计 | 王戈
室内设计 | 刘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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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它的人，“书造社”的主理人宏业和他的几位朋友们。
这个四川电台文化读书节目主持人，在3年里对谈了150位作家，却用了100天“转型”成了彻底的包工头——放下话筒，扛起锄头。
很好奇，为什么要在山里开一间咖啡馆，又是什么样的人会专程前往“只为一杯咖啡”？
01 从主持人到主理人，
距离是包工头和学徒。
车子开到青城山下的“青城山房”，“书造社”就在这个建于2008年的高档别墅区里。
宏业很快就出来迎接我们，说话的调子很热络家常，嘴上没停，第一次见面却让人觉得没有半分距离。利落的寸头，黑框眼镜，黑色上衣和裤子，皮肤晒得有点黝黑。比起曾经站在舞台中心的光线靓丽，的确更接地气了。
宏业引着我们，步入大门，就能看到书造社了。
书造社。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一个弧形的瓦房，悬在一池绿水之上，左右是深绿的水杉，背景是溶着几朵白云的蓝天，院子里是水景和植物。
忍不住大口吸了一口气，山里可真好啊。可在这远离城市的偏僻之所，竟然会有人来开一间咖啡馆？
一开始，宏业自己也没想到。
书造社。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年初，宏业忙活着和朋友们去泰国的行程，后来因为疫情自是去不了，也回不了山西老家。退了票，打给“青城书房”的主理人沙莎：“莎姐，还有房吗？”
莎姐经营着“青城书房”，也是作为一名住客宏业才和她认识。本以为待半个月就能回家，没想到整个疫情都“困”在这里了。
“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这个地方完全是封闭的，就我和莎姐还有一只狗，我们住在这里从冬天看到春天，一直看到了夏天。”宏业回忆。
这段日子对他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他没有看过这样的世界。曾经“滔滔不绝”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要“停”住了。
俯瞰书造社。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尝到了这样生活的“甜头”，和几个好朋友一拍即合，他们决定就在这山里做一个咖啡馆，宏业挑起了主理人的担子。他没想到，主持人到主理人可不是一步到位，还得先做包工头、学徒。
要在山里开咖啡馆的消息传开，朋友们有不太相信的：“宏业，你待得住吗？”
朋友们送他一句话：“两年学说话，一辈子学闭嘴”，做书造社，完全从零开始，以往做主持人的嘴上功夫无可施展，宏业知道要做的是沉下心来“造房子”。
改造中的书造社。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100天的时间，宏业守在山里，亲手搭建；自己挖土种下400棵栀子花，下到塘里栽下一池子荷花；每天跟着莎姐后面像个学徒，事无巨细，学怎么铺床、怎么摆放……还要学怎么做咖啡。
宏业和莎姐还有一只柴犬。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这期间，宏业干了一件做主持人时绝对不会干的事：剃寸头。这100天他晒黑了，也过得很辛苦，但却更自由了。
书造社，也在这汪碧水之上慢慢长成了。
02 钻进一个书的世界，
过一个福楼拜家的下午。
穿过左右的树林和不长的廊道，推门来到的是一个落满阳光的半开放空间。
书造社。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两个房间：书房和展览空间，与两个其间的半露天区域：文创空间连接着，你可以坐进室内享受温度适宜的惬意，也可以选择坐在室外和大自然亲密接触。
室外文创空间、室内展厅、室外文创空间。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原本建筑的骨架创造了一个流动的场所，面向庭院的一面，大块的落地窗被保留下来，对面挨着过道的一面书造社选择了半透明的玻璃砖，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里面的人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过路人影子。
书造社。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同时玻璃墙上留出了几个小窗口，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景色。空间与自然达成了连接，足够开放，也足够私密。
空间的中央是一片沙发，专门定制组合成十字形，坐在沙发四方的人互不影响，可以专心看书和朋友交流，回回头也能和陌生人聊上两句。
在书造社你不知道会和怎样的人相遇，这也是一种惊喜。可能你会遇到一对点了限量冷萃的父子，他们谈论的是中国各地的美术馆和公共文化空间，还有波伏娃、加缪、伍尔夫和海明威……
或许你会对一个独自饮酒的女孩产生好奇，发现她真的只是爱喝酒；或许你会遇上一位从下午待到晚上的艺术评论家，因为投缘他会送给你亲手签名的著作……这些都是宏业自6月试营业以来的所见所闻。
书造社。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当你来到书造社，中，埃塞、哥伦比亚、洪都拉斯的豆子有不同的香气和口感；白茶、生普和熟普，都是值得慢慢品味的老茶；还可以倒上一杯白葡萄酒、花果酒、威士忌……
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书造社的咖啡与书。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不过宏业知晓，“你一个咖啡馆开在这偏远的山里，必须要给一个理由先说服自己，然后才能说服别人。真的有一杯咖啡好喝到无以复加让你专程前往吗？或许咖啡不是全部，而是除了咖啡这个空间本身还能带给你的东西。”
很多人来到书造社，是因为这里没有城市的嘈杂，没有车水马龙，只有音乐的私语，阳光和空气的抚慰，你仿若与世隔绝，进入一个空灵的世界。这里给了人们渴望的、但在城市里无法触及的感知力。
书造社。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除此之外呢？如果你去到书造社，你会发现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书。
在书造社，你不会看到大面的书架，没有堆积的书本，但书几乎都是随手可取，超过700本书籍散落在空间各处。
“没有做够都够不着，吓唬人的书架，而是把书分散在各个角落，这一直是我心目中理想书店的摆放方式。”宏业说到。
书造社。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墙边的咖啡机集装箱成为了《鲍勃·迪伦诗歌集》《蛮情歌》《地下乡愁蓝调》等与声音有关书籍的小小展台；沙发四周的矮柜由回收的关中老榆木木板拼成，装进了文人大家的诗歌和生平；换到沙发另一面，你又能走近法老、海盗、皇帝、流感、战争等不同的世界……
有一本很厚的景观设计书被一位景观设计师翻开；有美学爱好者找到了川久保玲、山本耀司的时尚灵感……从历史到文学，从音乐到设计，从诗歌到艺术……
比起书店，书造社的书更像是“住”在私人书房里的那些，宏业和他背后“智囊团”的精心挑选足够令人惊喜。
书造社。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还有一处《友人赠书》区域，是宏业的朋友们送来的书，哦，友人们不光送来了文字。
宏业说：“张庆宁社长带了四川文艺出版社的新书；朋友南风带着从云南拿回来的多肉；二姐和小鱼儿带了我们吧台上的那棵马醉木……”
来自天南海北、不同职业、不同个性的人们，正在持续把自己的热爱、自己的思想带进书造社。这就是宏业希望书造社成为的样子。
书造社。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这让我一下子想到“福楼拜家的一个下午”（或：福楼拜家的星期天）。
将来某一天，越来越多热爱文字的人们联翩而至，有知名作家，有读书人，有刚和文字打交道的初学者……文学沙龙、读书会、分享会……人们的思想会在这里碰撞，迸发出亮光。
那时，在书造社创造的“书的世界”，或许“书造社的一个下午”会让许多人向往，也未可知。
人们在书造社阅读。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03 在没有界限的宇宙，
和世界平等对话。
从书房出来，经过一个半室外的文创空间，墙角的香蕉箱里装满了书；壁炉前摆好里茶几和草垫；一盏钓鱼灯从顶上垂下来…..再往前，就进入了独立的展览空间。
如果说书房是一个与人思想碰撞之处，那么展览空间更像是一个让你和自己、和世界平等对话的地方。
室外文创空间。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因此，书造社希望客人坐着、躺着，都能舒服、放松。
跟随经营民宿多年、有着精准选品嗅觉的莎姐，“在书造社的选品上，所有和身体接触的，用来安置身体的，沙发、床垫、椅子、凳子、马桶，我们都在能力范围内选择了高品质的物品。”宏业说到。
展览空间。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他们不追求昂贵的家具，合适的就好。所以有了常人看起来或许不那么搭配的家具组合，竟然达成了奇妙的和谐。
比如，荷兰最负盛名的家具设计师里特维尔德1918年设计的“红蓝椅”，和一个截取自百年青冈树的木墩挨在了一起，人类的创造和大自然的智慧相匹配；
里特维尔德1934年设计的“黄色Z字椅”，和一个布满使用痕迹的雕花小茶几相遇。
书造社。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意大利家具品牌Casamania的Him & Her，造型先锋大胆的黑白屁股，和淘自山西农村的“春凳”隔桌对望。
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英国创意设计师托马斯·赫斯维克的陀螺椅就随意地摆放在庭院之中，让你可以360度感受天旋地转，把自然收入眼底。
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书造社绝不买仿品，支持 ，尊重并认同它的价值。而且空间里的所有家具并不束之高阁，都是供人使用的。
同时他们推崇一个概念“常用常新”，“我们希望大家可以不断去重复利用旧的物件，而不是用完就扔，最大化去令它产生价值。”
有使用痕迹的木质咖啡台。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如此一来，他们又创造着一个没有界限的宇宙，“我们的空间里有新有旧，有东方有西方，有过去和未来，这才是一个世界。很多时候人是有界限的，把事情越分越细，所以变得狭隘。
“其实人就要开放一点，做一个欣赏者，不管你喜不喜欢这个东西，先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
有年头的藤椅。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在展览空间，你还可以尝试作家们的生活，随手阅读，随处写作。
“海明威的角落，那里有一盏柯布西耶的灯，桌子上放了海明威的书，还放了几瓶酒，他爱喝酒，我们也爱。伍尔夫的相框旁边，我们摆着《到灯塔去》，波伏娃旁边，放着萨特和波伏娃的书。”
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摄影：雨婷?一筑一事
你更可以和自己对话。在面向庭院的大开窗前享用一顿早餐，鼻尖萦绕的是直白的栀子花香；又或是翻开窗前的四本书籍，书名连起来读，你会发现其中的秘密……
图片由书造社提供
“每一个来书造社的人，都是一个个具体、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判断和喜怒哀乐，希望我们的空间是比较开放、自省的态度往前走，从容、平和、谦卑，而不是越来越固执，什么都看不惯，什么都看不起。” 宏业说。
04 步入水上的“容膝之所”，
带着祝福去找寻生活。
在“问号”建筑的一侧，围绕着3座水上的房子，这里是书造社的精品旅舍：歌珊，迦南，雅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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