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初七年(226年)五月丙辰,魏文帝曹丕病重,将曹叡托孤于曹真、陈群、曹休、司马懿。五月丁巳,三国曹魏的第一位皇帝曹丕驾崩于洛阳嘉福殿,年仅40岁。六月戊寅,其遗体入殓梓宫,并按照曹丕生前所著《终制》,“不坟不树,不设明器,实行薄葬”,葬首阳陵。太子曹叡在洛阳即位,定其父谥号文皇帝,庙号高祖(《三国志·文帝纪》)。
那么问题来了,按照先秦、两汉以来厚葬的传统,历代皇帝驾崩后,大都会实行厚葬,将平生所用金银玉器,带入陵墓,陪伴自己,更有甚者,强行将众多嫔妃、宫女殉葬,继续服侍自己。然而,魏文帝曹丕为何一改先秦、两汉以来的厚葬奢靡之风,实行“薄葬简殡”呢?
魏文帝曹丕剧照
魏文帝曹丕认为“厚葬致祸,薄葬达德”
“厚葬致祸”
早在先秦、两汉时期,帝王们普遍信奉鬼神,在人间他们是九五之尊,“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去了阴曹地府,他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这些帝王们认为陪葬越多,享受越多,因此崇尚厚葬,选择厚葬。如先秦《左传·成公二年》:“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徇,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
又据《西京杂志》记载,两汉帝王及贵族们下葬都用“珠襦玉匣”,形如铠甲,用金丝连接,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金缕玉衣”。如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及其妻窦绾的两件金缕玉衣,于1968年被考古发掘。
金缕玉衣
然而,先秦、两汉厚葬引发的盗窃之风盛行,“上虽以严威重罪禁之,犹不可止”(《吕氏春秋》)。魏文帝曹丕耳闻目染,光武帝原陵等由厚葬引起的盗墓事件,他为防止自己的万年吉地被盗,毅然决定实行薄葬简殡。
“薄葬达德”
先秦、两汉厚葬之陵墓,大多被盗墓贼们所惦记,在王朝兴盛之时,还能派兵守卫皇陵。一旦面临乱世,或者改朝换代,厚葬的陵墓首当其冲,被不同程度地盗窃、破坏。这些帝王们本想在地下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自己的陵墓却遭到了打扰,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曹丕为了避免自己百年之后,被盗墓贼们光顾,一改先秦、两汉以来帝王们的厚葬之风,实行薄葬简殡。1700多年的历史,薄葬之陵墓被盗者寥寥无几。
他怕自己死后,继位的儿子曹叡和辅政大臣们违背自己的意愿,实行厚葬,特意做了特作《终制》(即遗诏)。曹丕将《终制》放在宗庙里,还誊录两副本,分别存在尚书府、秘书府的档案里。
《终制》部分内容如下:
季孙以玙璠敛,孔子历级而救之,譬之暴骸中原。宋公厚葬,君子谓华元、乐莒不臣,以为弃君於恶。汉文帝之不发,霸陵无求也;光武之掘,原陵封树也。霸陵之完,功在释之;原陵之掘,罪在明帝。是释之忠以利君,明帝爱以害亲也。忠臣孝子,宜思仲尼、丘明、释之之言,鉴华元、乐莒、明帝之戒,存於所以安君定亲,使魂灵万载无危,斯则贤圣之忠孝矣!
薄葬思想源远流长,春秋时,孔子已经倡导薄葬,到了东汉时期,思想家王充在《论衡·薄葬》详细论述,他认为人去世后,厚葬没有益处,原文如下:
“如明死人无知,厚葬无益,论定议立,较著可闻,则璵璠之礼不行,径庭之谏不发矣。”
曹操临终
魏文帝曹丕实行薄葬,源于其父曹操
曹操提倡勤俭节约,他的文章《内诫令》,也真实记载了他反对奢侈靡费,提倡俭朴节约。他在一篇散文《终令》中阐述了自己的薄葬思想,《终令》原文如下:
古之葬者,必居瘠薄之地。其规西门豹祠西原上为寿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周礼》冢人掌公墓之地,凡诸侯居左右以前,卿大夫居后。汉制亦谓之陪陵。其公卿大臣列将有功者,宜陪寿陵。其广为兆域,使足相容。
以上《终令》中,曹操提倡的薄葬,要葬在“瘠薄之地”,“平地深埋”,“不封不树”。曹丕实行薄葬,源自乃父曹操,并将其发扬光大,开启魏晋薄葬之风气。
魏文帝曹丕率先实行薄葬,有下列三个重大意义
1. 魏文帝曹丕一改先秦、两汉以来厚葬奢靡风气,开启了魏晋薄葬之风。
先秦、两汉以来,上到君王,下到普通贵族,都热衷于厚葬,生前享受荣华富贵,去了地府,也不想放弃享受。因此,他们将生前使用的贵重物品,还有金银玉器等,带入墓中。这种风气愈演愈烈,对社会造成了极大的恶劣影响。尤其是历代帝王,他们往往是刚登基,就开始征调大量民夫修建陵墓了。
有的修建数十年,还未修完,如秦始皇陵,从秦始皇13岁登基(公元前247年)就开始修建了,一直到秦二世二年(前208年),因陈胜、吴广农民起义,才不得不草草收工。秦始皇陵修建了39年,最多时征调了72万囚徒,可谓工程浩大。
司马懿临终
曹丕作为曹魏开国皇帝,提倡“薄葬”,改变了先秦、两汉以来的厚葬奢靡之风。曹魏各豪门贵族,看到皇帝曹丕带头实行薄葬,他们也相继效仿。如西晋奠基人司马懿,临终前,也是提前安排后事,“预作终制,于首阳山为土藏,不坟不树;作顾命三篇,敛以时服,不设明器,后终者不得合葬。”(《晋书·宣帝本纪》)
又如司马懿之子司马师,临终前也要求简葬,“丧事制度又依宣帝故事”(《礼志中》)。
魏文帝曹丕实行薄葬,带动了社会风气,除了司马懿、司马师父子实行薄葬外,还有很多人实行了薄葬,如右将军徐晃、左仆射徐宣、尚书令裴潜、司徒韩暨等人,都实行了薄葬。
2. 魏文帝曹丕提倡“薄葬”,减轻减轻国家财政负担。
魏文帝曹丕实行薄葬,是基于当时社会经济的。他提倡“薄葬”,减轻了当时社会经济负担。自从公元184年以来,黄巾军动乱和三国混战,人口流失严重,社会经济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曹操虽然雄才大略,“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仅统一北方。曹丕以魏代汉后,和蜀汉刘备、东吴孙权三分天下,连年争战。此时国家尚未统一,曹丕勤俭节约,认为自己的丧葬不该增加国家财政负担。
厚养薄葬
3. 魏文帝曹丕提倡“薄葬”,和现代所提倡的“厚养”相呼应。
和“薄葬”相对应的是“厚养”。生前多看看父母,多尽尽孝心,在其去世时,丧葬从简。这才是真孝道,我们所提倡的“厚养薄葬”。春秋时期,孔子提倡“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厚养不仅是扔给父母大量的金钱,更重要的在于尊敬、孝敬、真正关心父母,如果父母不在了,丧礼办的再奢侈也没有意义,父母享受不到了。
“厚养薄葬”,厚养,即孝敬父母;薄葬,即节俭节约,二者皆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美德。这种美德不但在魏晋时期,值得提倡,在现代社会,更加值得提倡、鼓励、引导。现代社会,环境污染、土地资源紧缺,我国大力倡导“厚养薄葬”,推行海葬、树葬、壁葬、花坛葬等新型生态殡葬方式。这些“薄葬”,既环保,又符合文明节俭的传统美德。
曹丕剧照
结语:
曹丕,留下《终制》,要求自己的丧葬一切从简,“薄葬”首阳陵,“不坟不树,不设明器,实行薄葬”,一改先秦、两汉以来的厚葬奢靡之风。他开创了帝王“薄葬”之风,影响了魏晋帝王及豪门贵族们的丧葬风气。他要求“薄葬”的首要目的是怕自己的陵墓,因陪葬大量金银珠宝、玉器,被盗墓贼光顾。客观上,魏文帝曹丕“薄葬”,促进了魏晋时期社会“丧葬改革”,这有利于社会风气的改善。
同时,曹丕的“薄葬”还减轻了当时社会经济负担,有利于经济恢复。曹丕提出“厚葬致祸,薄葬达德”,这和现代社会提倡的“厚养薄葬”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应该大力提倡,发扬光大。
部分参考资料:
《三国志·文帝纪》
《左传·成公二年》
《西京杂志》
《晋书·宣帝本纪》
《礼志中》
《论魏晋时期的薄葬之风》 张思 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厚养薄葬”尽孝道扬美德》 关月
《终令》
《终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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