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看见“小清新”这个词,脑海里就会掠过湖水里嬉戏的河虾。
洞庭民谚:“涨水的鱼,退水的虾。”每年夏汛之后的退水时节,变得清澈了的洞庭湖边,就会有河虾排闼而来,一片片涌起,仿佛伸手都能捞出水。那虾子,鼓着黑眼珠,扬着两只钳,巡航般在水里悠然漫步。稍有响动,便腰肢一弓,尾巴一挺,叭地弹射出去,倏忽便不见了踪影。
这个季节的河虾,可能是最好吃的,个大,肉满,味鲜。用韭菜小炒,韭菜青,虾子红,香气扑鼻,色彩可人,别提有多么敞亮了!每年这个时候,岳阳街上的大小餐馆,都会推出韭菜炒河虾这道时令菜,食客如云。
论斤卖的熟河虾。
如今岳阳街上的一些吃货,一到季节,就会特意跑到北门的洞庭鱼市场或河坡下的餐厅,过足嘴瘾。在这里吃虾,那就不是韭菜炒河虾的概念了,那得论斤上,用盆或甑装着上。像吃小龙虾那样,剥了壳,蘸着佐料吃。楞是把河虾吃出龙虾的感觉来。岳阳街上有一大帮这样处心积虑的吃货,笔者也曾忝列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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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人称洞庭湖不称洞庭湖,称“河”。
“嘿,哥们到河里打刨鳅(游泳)克。”
“要得要得,同到克。。。。。。”
“您这地米菜哪里摘的呀?”
“河坡上啊,一河坡的嘞。”
“不要井(紧),你吃河水呀?”
河虾的大名大约就是这样得来的吧?
按理应该称之为湖虾,可是岳阳人不乐意,没有啥子鸟湖,只有河。谁说长江是江,我们偏偏叫它长江河。虾子自己也愿意被叫做河虾,叫起来顺口,听起来顺耳,哪个愿意被叫做湖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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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炸虾饼,看着就有食欲。。
岳阳有一种美食是我们从小吃到大的,不太受家境影响,它就是虾饼。新鲜河虾拌上面粉,炸成油饼,比普通油饼好吃多了,又香又脆又酥。今天岳阳的各大餐馆里,都保留着这道美食。真正的老岳阳下馆子时没有不点它的。每人一个,当然也可以两个,三个。既可当点心,亦可当主食,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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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是王蒙还是哪位大作家,在一篇小说里写到:“小时候在家乡的河里游泳,一个猛子扎下水,不知道一口吞下了多少小鱼虾。。。。。。”这话像一只有力的手,一下把我抓回到儿时。我小时候在洞庭湖游泳,身边的确全是小鱼小虾。初学时,总要吞下几口湖水,自然就可能吞下小鱼虾。
不过这算得了什么呢?有的小伙伴,从湖水里抓到河虾之后,去掉头尾,直接就扔进了嘴里,还会叭叽下嘴说味道不错。我也尝过,多少还是有点水腥气,生生的,不喜欢。现在的孩子估计都不会这样吃了。
河虾是美丽的。齐白石笔下的河虾,是中国画的经典,它代表了当代中国画的最高水平;也可是说是虾的经典,它把虾的各种微妙神态表现得栩栩如生。你看那虾,要么静静地一动不动老半天,动起来却总喜欢一蹦一弹地,神经质似的。它比生活中活的河虾更具精神,更富情趣。齐白石最好的作品应该是河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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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虾的味道不如别那些有名的虾子。
基围虾,体量是河虾的好几倍,肉大,味美,还名贵。八十年代从沿海进入内地以后,一下就把河虾打入了冷宫,直到近年才开始式微,给河虾的复出让开了一线空间。
大龙虾,基本上都是一只一盘。
龙虾。小龙虾,跟基围虾一样,个大,肉多。跟河虾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大龙虾,这就压根没有可比性了。在小巧玲珑的河虾面前,它就是庞然大物,抑或《巨人传》里面的“胖大官儿”。大龙虾个头那么大,简直就不应该称之为虾,应该把它归结于别的海洋生物。
对虾,世间最美味的虾。
对虾。对虾跟基围虾什么的,不是一个味,要好吃得多。有一年我妹妹从海口带了一些对虾回来,吃过之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感觉对虾是虾中珍品,没有一种虾的味道能够与之媲美。
虾虎。06年在威海吃过一种虾虎,虾如其名,虎头虎脑的样子。淡紫色,肉多。当时的价格,一斤只有二十多元,家家餐馆都在卖。同去的伙伴一顿吃掉了好几斤,一百多元。如今的价格已经完全不是这个概念了。
河虾在综合素质上可能干不过这些名虾,可是它也拥有着自己独有的味道和特点,是别那些虾子没法比的。例如清淡。河虾真的清淡得好,水煮或清蒸,肉质完全不腻,还带有一丝丝的甜味。河虾不是名贵虾,还有便宜等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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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虾虽然好吃,有些人却不能吃,沾都不能沾。一沾就肚子痛,难受得很。这样的人在人群里还有一定的占比。他们一定是前世河虾吃得太多了,这辈子老天要惩罚他们,让他们失去巨大的口福。
我有两个特别好的朋友,一个吃了河虾肚子痛,一个吃了河虾痛风,痛风痛得从床上滚到地下。靠得住。还连带着乌龟、甲鱼这些好东西都不能吃,这可是多么大的损失?这样的人生简直就是不完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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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7岁那年,从老家步行一天再乘火车进城发蒙。傍晚时分在湖畔的黄沙街车站吃饭,店门前的草棚下面摆着简陋的桌椅。吃到了没有吃过的天辣椒炒干河虾,感觉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虾子,回味无穷。小碟子装着,那种饱含着酱油香的味道,到现在还深深地留在记忆里。
待下锅的干河虾。
进城以后,常吃到这道菜。那时候吃的东西少,而河虾的产量超级大,便满世界都是干河虾,鱼行里大筐大筐地当街卖。家里一有这个菜,我就用一只空火柴盒,装几只干河虾在里面,藏在口袋里当零食吃。不晓得有没有朋友曾经跟我一样的吃法?
静水深流,韶华不再。Ade,我的火柴盒;Ade,我的小河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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