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提到,给西门庆和孟玉楼说媒的,是个叫薛嫂的媒婆,最初,她跟西门庆提到孟玉楼的时候,对孟玉楼的称呼是“那位娘子”和“她”。到后,正式介绍姓名是说:“不瞒大官人说,她娘家姓孟,排行三姐,”这里,只提到了她的姓和在家里的排行。没有说到孟玉楼的名字。到西门庆正式与孟玉楼见面时,对孟玉楼的称呼一直用的都是“妇人”二字。之后,也一直都称“妇人”。
最后,当把孟玉楼正式娶进家门时,书中是这样说的:“西门庆就把西厢房里收拾三间,与她做房。排行第三,号玉楼,令家中大小都随着叫三姨。”在这之后,孟玉楼的名号便被固定下来。
接着,张竹坡又说:“玉楼之名,非小名,非别号,又非在杨家时即有此号,乃进西门庆家,排行第三,号曰玉楼,是西门庆号之也。号之云者,作妾之别说也。”可见,他也认为,孟玉楼这名号,是西门庆特意给起下的。那么?西门庆为什么要给她起“孟玉楼”这三个字呢?
有关“玉楼”二字,按传统的解释,有如下几个意思:
其一,是指华丽的楼阁。宋代辛弃疾在《苏武慢·雪》里说:“歌竹传觞,探梅得句,人在玉楼。”便是这个意思。
其二,是指传说中天帝或仙人的居所。宋代张耒在《岁暮福昌怀古》里说:“天上玉楼终恍惚,人间遗事已埃尘。”便是这个意思。
其三,是指妓楼。宋代柳永在《归朝欢》里说:“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便是这个意思。
其四,是道教用语。指人的肩。宋代苏轼在《雪后书北台壁》里说:“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宋代赵令畤的《侯鲭录》卷一载,王安石论此诗云:“道家以肋肩为玉楼,以目为银海。”便是这个意思。
其五,是指“ 玉楼子 ”。牡丹花的一种。宋代陆游在《天彭牡丹谱·花释名》里说:“玉楼子者,白花,起楼,高标逸韵,自然是风尘外物。”便是这个意思。
究竟哪种解释比较合理呢?
以“色”论,书中对孟玉楼的容貌是透过西门庆的眼光,这样描写的:“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缃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
这样的容貌,从头到脚,无一不美,虽有“几点微麻”,但却恰似那美人一痣,不仅不减容,倒能增色。所以,“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
薛嫂在给西门庆介绍孟玉楼时也说:“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岁,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风流俊俏,百伶百俐,……”
“色”是西门庆的最爱,见到这样的美人,他自然要心动,自然想居为已有。
以“财”论,薛嫂刚见西门庆时是这样介绍的:“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除此之外,杨家姑娘主张她改嫁,也是为了能从她这里得到钱财,男人的娘舅张四主张她嫁尚推官儿子尚举人为继室。也是为了她手里的钱财。
可见,孟玉楼是个有钱的寡妇。
通过以上,便能看出,这“色”“财”俱全的孟玉楼,遇到了“色”“财”皆爱的西门庆,被喜欢,那便是自然的了。
如果照这个意思推想,西门庆让孟三儿号为“玉楼”,定然跟这“色”“财”二字有关。但究竟侧重哪个?还是二者皆有?下面我们继续寻找相关线索。
薛嫂来找西门庆给孟玉楼说亲时,是这样说的:“我有一件亲事,来对大官人说,管情中你老人家意,就顶死了的三娘的窝儿,何如?”
按照书中出场的顺序,以及情节的安排,本来这个三房该是轮到潘金莲的。因为,西门庆跟潘金莲为了能长相守,刚刚共同谋杀了武大,只待潘金莲为武大装模作样的守上几个月孝,便娶进家门来。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薛嫂来给西门庆提亲了。这样,孟玉楼便比潘金莲先进了西门庆的家门。抢先一步,顶了卓丢儿的位置。加之,孟玉楼原本就排行为“三”,又叫“孟三儿”。如今恰好做西门庆的第三房妻室,这样,名与位置便完全相符合了。这就得了一个“巧”字。
娶孟玉楼的“巧”还不止这些,此前,西门庆为能勾搭上潘金莲,又给中间人王婆使钱,又给潘金莲使钱,为了武大的安葬,也花了不少钱。可以说,这时候的西门庆刚刚破了一笔财,如今这孟玉楼一来,便又给补了一大笔财。所以,这孟玉楼简直就是西门庆的送财童子。所以,这时候的西门庆,把娶回来的孟玉楼,号为“玉楼”,是不跟他这种心情有关?
接着,我们再看看孟玉楼进了西门庆家门后的情况。
孟玉楼在进西门庆家门之前,与来破婚的夫舅张四有段对话,可以说确立了她进入西门庆家里后的行事总则。张四说:“那厮积年把持官府,刁徒泼皮。他家见有正头娘子,乃是吴千户家女儿,你过去做大是,做小是?况他房里又有三四个老婆,除没上头的丫头不算。你到他家,人多口多,还有的惹气哩!”妇人听见话头,明知张四是破亲之意,便佯说道:“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让他做姐姐。虽然房里人多,只要丈夫作主,若是丈夫喜欢,多亦何妨。丈夫若不喜欢,便只奴一个也难过日子。况且富贵人家,那家没有四五个?你老人家不消多虑,奴过去自有道理,料不妨事。”张四道:“不独这一件。他最惯打妇煞妻,又管挑贩人口,稍不中意,就令媒婆卖了。你受得他这气么?”妇人道:“四舅,你老人家差矣。男子汉虽利害,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敢怎的奴?”张四道:“不是我打听的,他家还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闺女,诚恐去到他家,三窝两块惹气怎了?”妇人道:“四舅说那里话,奴到他家,大是大,小是小,待得孩儿们好,不怕男子汉不欢喜,不怕女儿们不孝顺。休说一个,便是十个也不妨事。”张四道:“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此人行止欠端,专一在外眠花卧柳。又里虚外实,少人家债负。只怕坑陷了你。”妇人道:“四舅,你老人家又差矣。他少年人,就外边做些风流勾当,也是常事。奴妇人家,那里管得许多?惹说虚实,常言道:世上钱财傥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况姻缘事皆前生分定,你老人家到不消这样费心。”
照此看,孟玉楼是个非常清醒,又非常理性的女人,她很懂得洁身自好!所以,她进了西门庆的家门后,便表现得比所有其他女人都理智。“酒、色、财、气”,这几项,都跟她没有关系。相比其他女人,她的存在,真可谓是“冰清玉洁”。她唯一的缺点,似乎便是太理智了一些,给人一种狡猾的感觉。这包括潘金莲刚来不久,她便跟潘金莲走的很近,整天几乎形影不离,有时候,潘金莲使坏,她在旁边还有帮腔之嫌。细思,似乎又是一种自保行为。
所以,从这个角度考虑,西门庆让她号“玉楼”,似乎又跟她这相对“冰清玉洁”的处事有关。
如果我们仔细阅读,便会注意到西门庆在迎娶孟玉楼的事情上,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那便是薛嫂在给西门庆介绍孟玉楼时,说到财物,西门庆没表示,说到容貌,西门庆也没表示,但在说到才艺时,西门庆却有了表示。且看:“薛嫂道:‘……不瞒大官人说,他娘家姓孟,排行三姐,就住在臭水巷。又会弹一手好月琴,大官人若见了,管情一箭就上垛。’西门庆听见妇人会弹月琴,便可在他心上,就问薛嫂儿:‘既是这等,几时相会看去?’”
这一段文字,有两个地方,细思,很有意思,一个是这孟三姐的娘家,也就是她的出生地,也是成长地,在“臭水巷”。原来,她这么“洁身自好”,又美丽的女人,居然是在如此臭哄哄的地方,生长出来的。这是不是就恰应了那句话,叫“出污泥而不染!”第二个是西门庆听见妇人会弹月琴,便可在他心上,这才问几时相会看去。这“月琴”为什么会打动西门庆呢?
在西门庆的妻妾里,名字带月的,还有一个正妻“月娘”。看月娘在书中的行事表现,是时而好,时而坏。恰似月有圆时,也有缺时的味道。这样,“月娘”的月,便跟“月琴”的月,形成了一种对照。相映成趣。细思,极妙!还有,便是,孟玉楼会弹月琴,潘金莲会弹琵琶。这两人又总是形影不离的样子。一个总是跟着感觉走,一个总是跟着理智走。细思,也极妙!这两个能得到西门庆的喜欢,正好说明,西门庆在“色”的问题上,又偏好文艺女青年。这从他喜欢请弹唱者到家助兴,以及他总是去有弹唱者助兴的场所玩儿中,得到印证。
综合以上,我们可以得到以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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