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事件改编的《黑水》:关于化工巨头、环境污染和疾病的真相

这是和每个人息息相关的真实故事:

曼哈顿计划期间,美国科学家发明了一种人造化学物质,它排斥其他元素,尤其是水,于是这种化学物质被用作坦克防水涂料。

1954年,杜邦公司将这种物质用于生产平底锅涂层,此后每年从该类产品获得上亿美元的利润。同年,3M公司向杜邦公司提交人造化学物质致畸的毒性 告,杜邦公司通过动物实验和故意诱导员工接触人造化学物质明确毒性,隐而不 。

1998年,西弗吉尼亚州农民威尔伯.坦南特找到律师罗伯.比洛特,他养殖的190头奶牛不明原因死亡,活畜也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此养殖场位于杜邦公司枯流填埋场附近。

1999年,罗伯.比洛特向杜邦公司提起诉讼,杜邦公司依法移交自1941年起的所有材料,数量之巨堆满整个档案室。罗伯.比洛特夜以继日阅读材料,发现了这种并未被监管的有毒化学物质的记录,也明确杜邦公司刻意隐瞒的行为。

2002年,地方法院开庭审理该案件,双方就绝对安全的饮用水中的化学物质含量标准发生分歧。西弗吉尼亚州化学物质工作组在杜邦公司影响下将该标准设定为十亿分之一百五十,远高于实际安全标准。

2004年,杜邦公司同意支付1650万美元的罚款给环保署,并支付7000万美元的费用给诉讼群体。罗伯.比洛特为帮助更多居民获得应有的赔偿建议进行医疗监护。独立的科学小组对诉讼群体进行研究,如果杜邦公司化学物质排放量与西弗吉尼亚州患病率对应关系成立,杜邦公司将支付2.35亿美元费用,诉讼群体有权要求赔偿,否则此案结束。

2009年,威尔伯.坦南特因癌症去世。

2012年,科学小组确认肾癌、睾丸癌、甲状腺疾病、先兆子痫、高胆固醇、溃疡性结肠癌与杜邦公司排放化学物质有关,诉讼群体中有3535人已患有这些疾病,更多人也将会患上,他们将获得医疗监护和赔偿。同年,杜邦公司反悔,拒绝支付赔偿,罗伯.比洛特转向群体诉讼策略。

2015年,群体诉讼开庭,罗伯.比洛特为第一位受害人赢得160万美元的索赔,第二位,560万美元,第三位,1250万美元…….杜邦公司最终以6.707亿元了解了所有3535起索赔。

这起长达十八年的诉讼后来被称为“杜邦特氟龙事件”,这种潜藏在不沾涂层里危害全人类的有毒人造化学物质就是PFOA。PFOA不仅存在于西弗吉尼亚州,也不仅存在不沾涂料里。美洲、欧洲、亚洲……雨衣、靴子、化妆品……事实上,地球上几乎所有生物血液里都已经含有PFOA。

2019年《黑水》剧照

导演托德·海因斯通过《黑水》再次杜邦公司、环境污染和癌症的真相带到我们面前。主演马克·鲁法洛真实细腻的表演重现了1998年至2015年一位新任律师合伙人,为帮助西弗吉尼亚州深受化工污染毒害的居民,扛下经济、家庭和社会的多重压力,展开长达十八年对抗杜邦公司、推动环境保护制度的历程。

《黑水》与其说是一部电影,更像是一部尊重现实的纪录片。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黑水》没有得到奥斯卡评委的欣赏。但是现实岂非比故事更打动人心呢?《黑水》在环境、人物和时间的三组对比,展现的是美与丑、小与大、刹那与永恒的差距,其现实意义却远大于艺术成就,永远彰显着人性的光辉。

一、歌中的环境和现实的环境

美国经典乡村歌曲《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歌中唱道:“西弗吉尼亚,总如天堂一般,那儿有蓝岭山脉,谢南多亚河,生命在那里比树木更长久,如同山脉那般年轻,像清风一样飘逝。故乡的路,带我回家吧,回到我期盼已久的归宿,西弗吉尼亚……”

那儿是农林牧场,那儿是人间天堂,那儿也是杜邦公司的枯流掩埋场。农民威尔伯.坦南特第一次带着罗伯.比洛特参观农场时,农场已是一片坟墓。解剖的奶牛内脏肿胀变色,牙齿萎缩发黑,牛蹄内翻,肿瘤横生,溪水里的石头被漂白了,死亡仍在继续发生。

原来,威尔伯.坦南特的哥哥吉姆曾受雇于杜邦公司,因PFOA患病后急需资金救命,杜邦公司买下他的土地,挖出了华盛顿厂区曾经掩埋的1400万磅有毒污泥,重新倾倒在西弗吉尼亚的这片农场。

PFOA渗透土地和溪水,流进威尔伯.坦南特的奶牛嘴里,流进西弗吉尼亚居民的身体里。那些发生在奶牛身上的转变,也发生在每一个受到PFOA污染的身体里面。

二、乡村出身的律师和财大气粗的巨头

影片的开头罗伯.比洛特刚刚升职成为塔夫脱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事务所的主管合伙人询问罗伯.比洛特为什么西弗吉尼亚的农民会到跨州来寻求他的帮助。得知罗伯.比洛特的母亲来自西弗吉尼亚时,主管合伙人说:“你是从西弗吉尼亚来的也没什么,罗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在精英扎堆的律师阶层看来,出身于西弗吉尼亚就是拿不出手的乡下阶层。

这样一个出身卑微、毫无背景的小人物,要对抗的却是代表着美国光辉创造力的杜邦公司。

杜邦公司是享誉盛名的全球性企业,总是以负责任的形象出现在媒体大众面前,它雇佣最顶尖的科学家为其服务,通过发明创造解放家庭主妇的双手,更为美国提供上万个工作岗位和上亿的税收。

但在光明形象的另一面,杜邦利用员工进行人体实验,在员工患病时撇清责任,恶意隐瞒PFOA致癌真相,甚至试图利用社会舆论和暴力威胁迫使当事人放弃诉讼。

2000年,罗伯.比洛特发现了杜邦公司隐瞒有害物质致癌的秘密。杜邦公司随即暴力进入威尔伯.坦南特的农场,抢走他保存的证据,并派直升机全天候监视农场,威尔伯.坦南特只得手持猎枪,睡在皮卡上对峙。

2003年,乔.凯德代表水源受杜邦公司污染的七万名西弗吉尼亚居民提起集体诉讼,他的房子因不明原因起火。

三、资本的一次作恶和人类的余生偿还

思想家邓宁格说过:“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

杜邦公司每年仅仅从“特氟龙”生产线就可以获得10亿美元的利润,更别提与之相关的周边产品,巨额利润足以让一家“巨无霸式”的企业凌驾在普罗大众之上。正如杜邦公司在内部 告中表述的那样:“有害物质的披露,本质上会让这个产品的长期可行性受到影响。”所以它将真相隐藏了四十多年,PFOA也永远留在了我们体内。

我很喜欢影片中塔夫脱律师事务所的主管合伙人的一段话。在商讨是否采用医疗监护策略的合伙人会议上,他力排众议支持罗伯.比洛特,他说:“美国的商业不应该是这样的,先生们。如果做得不对,我们就要把他们绳之以法,这样才能建立起对体制的信心。我们一直在争论,公司就和人一样。这些人已经越界了,去他们的!”

这才是律师的正义精神,也是罗伯.比洛特一直坚守的精神。制度不是完美的,法律不是永恒的。但正是有像罗伯.比洛特一样心怀正义的人,赌上自己的律师生涯、背负着家庭的沉重负担、面对生活的不便和社会的不解,依然坚定地推动着社会的进步,我们才能看到真相揭露,正义伸张。

“特氟龙事件”已经告一段落,罗伯.比洛特律师依然在为受到侵害的美国家庭办理诉讼。我在全球职场社交平台LinkedIn上欣慰地看到,罗伯.比洛特目前仍担任塔夫脱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继续为环境保护和环境侵害申诉贡献力量。

感谢导演托德·海因斯的《黑水》,让我了解杜邦公司“特氟龙事件”的前因后果,也感谢罗伯.比洛特律师,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默默守护我们的温暖力量。

写在最后

致癌是生产特氟龙过程中添加的PFOA,而非特氟龙本身。这点在电影和新闻中并未明确区分,因此往往为大家所混淆。

PFOA,指的是全氟辛酸按,最初由3M公司发明,杜邦公司将其用作生产特氟龙的表面活性剂。

特氟龙,英译自TEFLON,是1944年杜邦公司为聚四氟乙烯(PTFE)树脂注册的商标。

出于当时的技术水平限制,杜邦公司采用PFOA作为生产特氟龙的辅料,并刻意隐瞒PFOA毒性,没有对生产线员工和PFOA废水承担防护、处理责任,最终导致了环境污染和健康损害。

2017年,PFOA被列为2B类致癌物,特氟龙产品不再采用PFOA作为表面活性剂,因此我们还能再宜家厨具区域看到“特氟隆”不粘涂层(Teflon? Professional)系列产品在售。

理论上,从正规渠道购买的不沾厨具不具有人体危害性。如果还是不放心,可以选购铁锅、陶瓷锅等替代产品保证安全。

谨以此文,献给和我一样对这个世界怀有好奇心的人,欢迎转发评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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