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溥仪和他的遗世珠宝

在台北故宫举办的《皇家风尚》大展中，有八十多件展品来自沈阳故宫博物院，这些文物都是当年末代皇帝溥仪出宫时散佚的珠宝首饰和配饰等，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那么，这些珍贵的文物是如何流传的？它们又是如何被沈阳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呢？在这些珍贵的历史文物背后，又隐藏着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三次登基，没有一次是“真皇帝”

溥仪三岁就登上了龙庭。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正月十四日，溥仪出生于北京什刹海边的醇王府，是道光皇帝的曾孙，光绪皇帝胞弟载沣的长子。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十月，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同时生了重病。在光绪皇帝临死前一天，慈禧太后也行将不起，由于光绪皇帝无后，慈禧太后在中南海召见军机大臣，商量立储人选。军机大臣们认为内忧外患之际，当立年长之人。慈禧太后坚决不同意这个意见，最后议定立三岁的溥仪为帝，并让溥仪的亲生父亲载沣监国。接着，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两人在两天中相继去世。半个月后，溥仪在太和殿上正式登基称帝，由光绪的皇后隆裕和摄政王载沣摄政，第二年改年号为“宣统”。就这样，溥仪第一次登上了大清王朝皇帝的宝座。但是，溥仪虽然有皇帝之名，其实只是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孩子，真正的掌握皇帝权力的是隆裕太后和摄政王载沣。

溥仪皇帝生不逢时。他当皇帝的时候，大清王朝的江山已经是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宣统三年（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次年2月12日，隆裕太后被迫代溥仪颁布了《退位诏书》，宣告了清王朝的灭亡和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君主封建帝制的结束。退位诏书是由隆裕太后颁布的，溥仪却落了个“末代皇帝”、“亡国之君”的名号。

溥仪退位以后，根据“优待条件”，“皇帝”尊号不废，仍在紫禁城过小朝廷生活。故宫内除了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划归民国外，其余地方仍归清皇室所有。1917年6月，北洋政府发生“府院之争”，国务院总理段祺瑞与大总统黎元洪闹得不可开交。黎元洪电召安徽督军张勋入京调停。6月14日，“辫帅”张勋以调解为名，率“定武军”4000人入京。张勋是一个顽固的封建王朝的拥护者，清朝灭亡后一直以清朝忠臣自居，不仅本人仍然在留辫子，连手下也是人人留着大辫子，因此人称“辫帅”，其军队称之为“辫子军”。张勋利用当时的形势和手中的军队，于7月1日发动兵变，推动清王朝复辟，使年仅12岁的溥仪再次登基称帝。这次，虽然溥仪又当了“皇帝”，但整个复辟活动都是张勋推动的，这个复辟小朝廷的一切权力都在张勋手中。当时，复辟朝廷像模像样地大封群臣，封赠黎元洪为一等公，任命张勋等为内阁议政大臣，以及外务、参谋、度支、陆军、海军、民政、邮船、传、学、法、农工商、理藩等部大臣，还任命了各部尚书和督抚。清王朝的遗老遗少弹冠相庆，似乎又要回到大清朝了。但是好梦不长，到了7月3日，段祺瑞就出兵讨伐复辟王朝，还派一架飞机在紫禁城上空投下了几颗炸弹，炸到了东六宫当中的延禧宫，吓得张勋仓皇逃入荷兰使馆。这次溥仪只当了十二天皇帝，便第二次宣布退位。而据说，这次轰炸式东亚历史上的“第一次空袭”。

1924年11月5日，冯玉祥派鹿钟麟带兵入紫禁城，逼溥仪离宫，历史上称之为“北京事变”。溥仪仓皇出宫，搬进北府（载沣的居处）暂住，继而又逃进日本公使馆。第二年2月，溥仪被日本人护送到天津，移居天津日本租界的张园和静园。1931年发生“九·一八”事变，日本军队占领了东北地区。这年11月，在侵华日军将领土肥原贤二等人的策划下，溥仪潜赴旅顺，不久到沈阳。1932年3月1日，日本侵略者扶持溥仪在东北建立傀儡政权“满洲国”，任伪“满洲国执政”；1934年又改国号为“满洲帝国”，改称“皇帝”，改年号为“康德”。3月1日，举行“满洲帝国”皇帝登基大典，溥仪第三次当上了“皇帝”。但这次登基也和前两次一样，溥仪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傀儡儿皇帝，日本人在他身边设“御用挂”，指导和监视溥仪行动。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他的日本中将吉冈安直的掌控之中，甚至连出“帝”宫的权力都没有。尽管如此，他却落下了千古骂名，成为不齿于民族的汉奸卖国贼。正是通过溥仪和伪“满洲国”这一傀儡政权，日本在中国东北实行了十四年之久的殖民统治。

“最是仓皇辞庙日”

到了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美军在日本投下两颗原子弹，并对日本本土发起进攻。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苏联红军向盘踞在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发起全面进攻，迅速攻克日本关东军的防线，向中国东北地区腹地挺进。这时的伪“满洲国”的首都新京（长春）也乱作一团。8月11日，溥仪携家眷乘火车逃往通化，13日到达临江县大栗子沟。8月15日，日本天皇发布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17日，伪“满洲国”总务厅长官武部六藏在大栗子沟的一个旅馆召开会议，通过了溥仪的《退位诏书》。18日凌晨，举行了伪满皇帝退位仪式，溥仪按照日本人起草的《退位诏书》念了两分钟，宣布“退位”。就此，伪“满洲国”草草收场了。这样，溥仪的第三次“儿皇帝”生涯就又结束了。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唐后主的这句词，大概是当时溥仪心境的真实写照了。

溥仪出逃的时候，还带了一批故宫珍宝。这批故宫珍宝是当年溥仪从清宫中带出来的。溥仪从1922年11月16日开始，几乎每天必做的工作之一就是以鉴赏为名，调阅已经属于民国政府的原清宫收藏书画，通过其弟溥杰之手，偷运到了宫外，其中包括北宋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在内的清朝历代皇帝收藏的稀世书画珍品共1353件。此外，还以赏赐等方式将清宫原藏的金银器、珠宝首饰等贵重之物大量携出宫外。据当事人回忆，溥仪在天津住处张园的书画珍宝装箱，其中有：法书名画1300件，约30箱；法书名画册页40件，共4箱；书画挂轴31件，装1箱；宋元版书200部，装31箱；殿版书装3箱；大金柜两个，内装皮匣两个，手提小金柜30余个；皮货200件，装8箱。这批国宝后来被溥仪放在日租界新宅静园，溥仪去东北后由他的父亲醇亲王载沣、弟弟溥杰以及一帮亲信看管。溥仪在伪满洲国成为傀儡“康德皇帝”后，由日本关东军中将参谋吉冈安直将其运到长春伪皇宫。十几个小金柜被放在溥仪居住和办公的“缉熙楼”客厅，而70余箱书画与善本图书被保存在伪满皇宫的“小白楼”里。这座“小白楼”是一幢二层日式钢筋水泥楼，建于1938年，是日本人专为溥仪修建的保存善本图书及古玩字画的库房，对外名曰“图书馆”。1945年8月溥仪出逃时仅带走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余者皆被留守官兵盗抢，部分老百姓也进入伪宫抢劫。这些抢出来的书画，一部分到了古董商人手里，一部分流散民间。伪皇宫中散失出去的古玩、字画、古籍，在当时被称为“东北货”。

在大栗子沟，溥仪又在日本人的安排下，携带几名随从赶到通化，分乘三架小型飞机去沈阳，计划到沈阳再换大飞机去日本。溥仪从带来的国宝当中选了几幅容易携带的惊世之作，还有大量黄金、珠宝、首饰等，大部分放在两个皮箱里，交给侍从随身携带。但是，当他们的飞机达到沈阳东塔机场后，就被苏联红军的士兵团团包围，成为苏联红军的俘虏，他们随身携带的国宝及金银珠宝也被苏联士兵缴获。

与此同时，滞留在大栗子沟的李玉琴等溥仪家眷也被东北民主联军截住，溥仪留给她们的书画和珍宝等也被全部缴获。当时缴获这批清宫散佚珍宝的部队是东北民主联军四十军，司令员为何长工。何长工将这批国宝收缴后进行了妥善保管，不久以后上缴至东北银行，在东北银行的金库中暂存。1948年末，东北文物保管委员会接管了这批国宝。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东北文物保管委员会在收集清宫散佚书画珍宝中所做的工作。东北文物保馆委员会当时就设在沈阳故宫院内，所收集到的这些清宫散佚书画珍宝都存放在沈阳故宫西所保极宫西稍间的库房中。后来，文物保管委员会把后来工作重点放在征缴由长春伪皇宫流散出去的书画上面，几个月内就陆续追回了近200件国宝。1952年初又派出了到长春进行搜集“东北货”的工作组。东北文物管理处对“东北货”的征缴工作陆续进行数年，一直持续到50年代中期。另外，抗战胜利后任东北保安副司令长官、代理司令长官郑洞国将军在驻长春期间曾收购了一些从伪皇宫小白楼散佚出来的历代名家书画。1948年10月19日郑洞国率部起义后，将所购藏的“东北货”全部上交给东北联军政治部。东北联军政治部把郑洞国上缴的书画全部拨交给东北文物保管委员会保管。东北文物保管委员会所收集和保存的清宫散佚珍宝，后来大部分划拨给了东北博物馆（现在的辽宁博物馆前身）。

沈阳故宫收藏的溥仪散佚珠宝

1945年8月17日，溥仪等人在沈阳东塔机场被苏联红军俘虏。同时查获了溥仪随机携带的两大提箱物品，箱内有金盘、镶宝石怀表、金首饰合、红珊瑚手镯、纯金项链、纯金发针、珍珠饰品、青金石雕像等大小几百件名贵宝物。其后，溥仪以重要战犯身份被押往苏联的赤塔市，其收藏的这两大箱金银珠宝器物也随之被运往苏联。在苏联囚禁期间，溥仪等人先后被关押于赤塔的莫罗科夫卡收容所、伯力红河子看守所、第45特别战俘收容所等处。在长达5年的囚禁时间里，溥仪深恐被引渡回国后受到惩处，便以援助苏联经济建设为由，将一部分珠宝首饰捐献出去，企图以此讨好苏联，争取留居在国外。他还将少部分首饰、手表等赠给当地官员和看守人员，而将“其中最好的一部分留下来……藏进一个黑色皮箱的箱底夹层里。”另外，他将一些镶有宝石、钻石的金手镯、袖扣和零散珍珠、钻石、宝石等赠与跟随他的侍从和亲属，或是胡塞乱藏，有的甚至投入暖炉中、江中毁掉。

沈阳故宫博物院现在所藏溥仪御用珍宝共有４５４件套，其中包括清代中晚期宫内制造的玉器、宝石器，由国外购买的各类用表，以及民国时期和伪“满洲国”时期制造的溥仪御用金银器皿和少量首饰品。这批金银珠宝藏品，都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

沈阳故宫所藏溥仪御用金银珠宝藏品，以藏品的实际使用功能进行划分，可以分为首饰、佩饰、陈设、文房用品、器皿、佩表、首饰散件等几大类。其中，首饰类有项链、手链、手镯、戒指、戒面、发簪、扁方、头簪、珥环、耳坠等；佩饰类有朝珠、念珠、手串、胸佩、腰佩、佩穗、扳指、鼻烟壶、带钩、表杠、翎管、顶珠、帽花等；陈设类有三足炉、清供、人像等；文房用品类有印料、笔架、笔筒、水丞、镇纸等；器皿类有杯、壶、瓶、碗、盘、碟、盒、盆等；实用类有佩像、烟嘴等；佩表类有怀表、坤表、球形表、戒指表等；首饰散件则包括有大量的珍珠、宝石等首饰残件及未加工的新品。这批珍宝藏品若以其材质进行划分，可以分为十余类品种，有翡翠、玛瑙、璧玺、珍珠、珊瑚、水晶、其他玉石类、金银制品及琥珀、蜜蜡、枷楠木、仿钻石、仿水晶等。

沈阳故宫院藏溥仪御用金银珠宝器中的绝大部分，为清代中晚期所制造，也有少量的金银器皿制造于“伪满时期”，这部分金银器皿的底部多刻有年款或生产制造的店款。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一件“烧珐琅八宝花开金勋章项链”。这个项链为钢质镂空开金制成，链身共有４３节，其中正面正龙绕珠纹链饰１节，八宝图案链饰８节，八卦“乾”、“坤”二字链饰各１节，均为绿、蓝色珐琅质（烧蓝）工艺制成，另有镂空纯梅花形的链饰１０节、盘肠形的连接链２０节，均为抛光开金制成。这个项链已经缺失龙饰下部的星形勋章，但仍不失为伪满皇帝御用的代表之物。从此件勋章项链的纹饰、工艺及制造水平看，应为当时日本人制造并颁赠给溥仪的荣誉勋章项链。沈阳故宫所藏其他溥仪御用金银器皿，基本以实用餐具为主，包括：“义虞永和”款刻花银碗，“北京宝华楼”款刻瓜瓞双喜银碗，“大同元年”款双喜银碗以及银筷、叉、匙等餐具等。

沈阳故宫现藏溥仪御用金银珠宝物品中，有一项非常重要的高档实用品，即１０余件镶嵌有宝石、珍珠的各类御用的怀表、手表、戒指表和观赏表，其中以精美的大小怀表居多。它们多为金、银胎或开金所制，表面及表带也多镶有名贵宝石。这些名表制造于18、19世纪至20世纪初，均产自英国、瑞士两国，其中绝大多数是清宫原藏，少数为民国时期溥仪婚后购置，有的则是他赠送后妃的礼品表。清宫原藏的名表为清代中晚期入藏，大多为亲信大臣等进贡、西方传教士奉献或是由粤海关等处由欧洲直接购买，因而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其中有一些是世界著名品牌，这些名品在今天也是显赫一时，如有世界顶级的“积家”（Jaeger）、“ROXY”、“Bovy”等著名大牌。这批难得一见的藏表原来的市场价值即已不菲，又因末代皇帝溥仪的珍藏和使用，因而具有极为特殊的传奇色彩。

沈阳故宫所藏清末帝溥仪御用金银珠宝中的玉石类、宝石类首饰品，多数是成色纯正的翡翠、玛瑙、璧玺、珍珠、水晶等贵重宝石，其中的绝大部分为清代中晚期所制玉石、宝石佩饰和首饰品。在这批珍宝当中，佩饰品主要有：翡翠、玛瑙、璧玺、水晶、珊瑚等雕刻的佩坠６０余件，璧玺、珍珠、琥珀、蜜蜡、伽南香木雕刻的朝珠１０余件，翡翠、玛瑙、璧玺、水晶、珍珠等雕刻的串珠１０余件，翡翠、玛瑙等雕刻的扳指１０余件，翡翠、玉、红宝石等雕刻的带钩、带扣近１０件，翡翠、玛瑙、璧玺、珊瑚等雕刻的鼻烟壶１０余件，翡翠、璧玺、珊瑚等雕刻的帽花、翎管、顶珠等１０余件。首饰品主要有：翡翠、璧玺、珊瑚、穿珍珠等制发簪、扁簪近５０余件，钻石、宝石、水晶、珍珠等制项链近１０件，翡翠、玛瑙、珊瑚、珍珠、琥珀、金银、玉制手镯近３０件，翡翠、玛瑙、珊瑚、珍珠、琥珀、金银、水晶、人造水晶、镶钻、玉等制戒指５０件，各种戒面近２０件，翡翠、璧玺、玛瑙等耳坠、珥饰近３０件。由以上统计可知，溥仪御用珍宝中的佩饰约有１２０件，首饰约有１９０件，两者合计数量已达到３１０件，占到这批金银珠宝总数三分之二还多。现在，我们带到台北故宫参加《皇家风尚大展》的展品，就是从这些珍宝中挑选出来的。

沈阳故宫博物院所珍藏的溥仪御用金银珠宝藏品，是中国封建社会最末一代王朝、最末一位皇帝的特殊见证之物。末代皇帝溥仪的一生可谓起起落落、一波三折。他一生中的御用之物至今得以保存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能够像沈阳故宫院藏这批金银珠宝如此集中，又如此具有历史价值、文物价值和商品价值的藏品并不是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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