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生活打卡季#
“这是最后一班车了，您真不上？”售票员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站台上的女孩摇了摇头，公交车开走了。她低下头，捡起地上的黑色背包，朝身后的乌桐山方向走去。再过半小时就零点了，这一带传闻颇多，白天来的人就不多，夜里山脚边也没有路灯，更没人愿意来了。
传闻乌桐山有神鹿居住，佑护一方。近年来，猎人们打起了神鹿的主意，提上猎枪贸然闯入了这片安谧之境。
然而他们苦寻神鹿无果，便连山上生活的鹿群也不放过，多年下来鹿群数量锐减。
没有人愿意碰上这群猎人。
而女孩此行，只是为了见见那只神鹿。她不知道什么猎人，什么鹿群，只想一睹那只护佑一方的神鹿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想见见。
明日十五，月将圆未圆，遍洒一片悄然寂静，连他踩到枯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眼前一切事物都难辨轮廓，方向也无从入手。
这样黑魆魆的环境本该令人升起恐惧的情绪的。然而她抬手按了按胸膛中的心脏，它正平稳有力地跳动着。
于她而言，赶赴乌桐山更像是一种使命的驱使，不得已而义无反顾。这种奇异的勇气连她自己也不知缘由。
女孩向前走，离山的深处越来越近。一路上，她一只鹿也没有遇上。
蓦然，空气中的尘埃憧憧，蝉鸣也霎时止了声响。“砰——”火花连同一声枪响乍现！一只鹿踏着月光朝女孩奔来，它水润的鹿眸中盈满恐惧，它的身后一个手握猎枪的人正紧紧追随。女孩明白自己是遇上偷猎者了，书中的偷猎者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她瞳孔扩大，苍白的手紧紧攥住肩上的书包带子，来不及多想转身跟着鹿一起狂奔。他们钻进荒芜的深草，往更深处的森林奋力前进。草丛被深深的脚印压扁，丛生的灌木暂时遮掩住他们的身躯，但窸窸窣窣的声响仍然在暴露他们的行踪。猎人暗骂了一声继续追赶。他们争分夺秒地逃跑，女孩跑得比鹿远一些，鹿此时发出了哀鸣，蓦然摔倒在地。女孩立即停下脚步查看鹿的情况，她一边担心地往来路望了一眼，一边紧急检查鹿，鹿刚刚被猎人的一枪打伤了后腿，皮肉外翻，血汩汩流动。她几乎要急出眼泪来，疾速低声问道：“你还可以走吗？”这只鹿并非神鹿，不通人言，只能用哀恸的眸子紧紧锁住男生，低低啼鸣。女孩紧紧抿住唇，面无血色，大脑飞速运转,心脏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狂跳，她害怕碰上那个猎人，虽然这只鹿不是她想见到的神鹿，但却也是一条生命，她不能旁观一个生灵的无辜流逝。片刻，她放下随身的黑色背包，里面装的是她准备的干粮，随即蹲在鹿的面前，吃力地将鹿的两只前腿扛到自己肩上，全力站立，不慎身形一弯，又鼓劲站了起来。乌桐山草木茂盛，她都不知道拖着鹿走了多久，肩膀已经被超负荷的重量压得无法动弹，才在这个罕见的空旷地方骤然松懈倒了下来。猎人……应该追不上来了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筋疲力竭地想着。
身边的鹿安静下来，她靠着鹿往上看，月渐渐落了，万万千千的星子困囿于头顶的一片天，亮得像要坠落而始终被透明的屏障阻拦。
女孩蹭了蹭身旁鹿柔软的皮毛，困倦得想要睡过去。
四下安静很久。
“咔嚓——”鞋子踩断了一片脆落的黄叶。
女孩的神经瞬间绷紧，蓦然睁开眼将鹿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月沉了，鸦青色的天有一点点要明亮起来的迹象。一人一鹿在森林的空旷处显得极为显眼。
猎人的枪口对准鹿，他眯了眯满是戾气的眼睛，又转移枪口对准了那个女孩，扣动扳机：
“砰——”森林出现了今夜的第二声枪响。
女孩骤然倒地的同时惊起一林飞鸟。
接着是第三声。
鹿最后一次哀鸣后无力失去声息。
一道腥红色的光自被林木遮挡的地平线射出，裹挟在茂密丛林中晦暗不明。
猎人满意地放下猎枪，缓步走上前去查看猎物，看见女孩血流不止，他轻蔑地勾了勾唇。
还想逃过他的追捕？
他走近不过须臾，却见女孩的身下流淌着的鲜红色在微亮的天色中竟缓缓地往回收去。
猎人伸起粗糙的手指不可置信地擦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一切都不是错觉——
女孩的伤口竟愈合如初，猎人身体僵了一下，连连往后退步，只见无数的光点自女孩的身体上如烟花般四散开来，而女孩的尸体已然消失。
光点随着太阳光线一同上升。
森林、公路、民宅、城市……它们穿过这里，在早晨八点到达公交站台，汇集成形。
是拎着早餐的女孩，袋子里有几个刚出炉的包子，热腾腾地冒着热气。他一脸茫然地在公交站台等候。
怎么……
黄色车体的公交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售票员招呼着乘客排队上车。
女孩还什么都没有想明白，他拿着早餐袋子的手紧了紧，还是抿着唇迈出了步伐。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就好像她做过成千上万次。这里的人也太熟悉，以致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里一掠而过。
她要去见神鹿。
女孩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唇色倏然苍白，过去无数个日子的记忆此刻在脑海中悉数浮现。不，与其说无数个日子，不如说同一天。被杀的这一天。
早晨搭乘公交车，中午换一趟车，抵达乌桐山后上山，接着为了保护那只鹿而死去。
她将这一天重复了无数次，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然而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是没有记忆的。是一种命运的强迫，让她只知道做这些事。多么残酷啊。
可是记忆，怎么忽然回来了呢……难道是她终于感动神鹿了吗？她居然有这么个荒唐的念头。女孩抿唇缓了缓恍惚的心神，她侧眸看向身旁的早餐，在无数个过去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吃早餐了。她下意识要朝包子伸出手去。等女孩反应过来，她挣扎着试图收回手。然而记忆里的阻碍力并没有出现，她很顺利地收回了手，另一只手还搭在手腕上，显得动作滑稽可笑。这令她错愕。命运，好像已经收回了对他种下的禁制。上一个坐在这里的人没有关窗，窗外的风飞快掠过，她的脸上如被实物拂动，生命的选择权重归手中。她茫然地张开手看了看，又握了握。那么她，还要走上那条必死的道路吗？三个小时的车程，太阳越升越高，光影在少年身上明明灭灭，生命里的一寸光阴悄然流逝。下车后，女孩在另一个公交站台又等了很久，始终无法做出选择。最后一班公交车停下，那个熟悉的售票员在车门旁问：“您要上车吗？”女孩抬眸，看了眼车上寥寥无几的人，售票员在对她微笑。此刻明明残阳似血，那只鹿在黑夜里噙着泪的眼睛却又闪现在他脑海里。
完。
—— X.来自一个大龄女少年的碎碎念～
声明：本站部分文章内容及图片转载于互联 、内容不代表本站观点，如有内容涉及侵权，请您立即联系本站处理，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