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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只看标题,不要看完标题就不看了,不要看完标题骂我标题党,不要看了首图觉得没意思就关掉,不要。你认认真真看完下面的整篇文章,你会理解我的。
我们总是会被别人说很有情怀,是,我不否认。但我觉得更多的不是装逼,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人文主义关怀,一种对这个社会的责任感,虽然大多是无力的,我们希望传播真善美,希望好人过得好。但,总会有今天文章中的事情发生。
这个时候,我特别想这首歌——《愿爱无忧》。
——王小欢
愿爱无忧痛仰乐队 – 愿爱无忧
在此前的24年里,有很多人跟老王提议:“弄死这个养女得了”。用毒狗的毒针,或者随便找个地头把她丢在那里。可老王不依,他宁可背井离乡,在宁波做个乞丐,也不想丢了影影。行乞十五年后,那个一心只想让女儿活下去的老王,却开始想着,该给女儿一个怎样的结局。
“我今年66岁了,陪她的时间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小妹啊,我都想好了,如果有一天我不行了,就提前准备好农药,和女儿一起喝,人世间太苦了,我不舍得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受苦。”老王边说边伸手摩挲着女儿的脸。躺在床上的影影,听到这话却是望着爸爸笑得开心。我问她,就这么喜欢爸爸啊。她用力地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说:“嗯。”
“没有父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乞丐老王和养女影影(龚晶晶 摄)
只要常年生活在宁波,你应该也遇到过老王和他的女儿。在宁波市第一医院门口至城隍庙一带,总有一个老汉,推着一辆用木板钉起来的破旧推车,车里躺着一个女孩,腰部以下都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露出来的手指翘成奇怪的弧度,偶尔会突然大笑起来,嘴里哇哇地发出怪声。
说实话,同乞丐搭话,还是需要一些勇气。这些年,我同他们偶遇过很多次,有时是夏天,有时是冬天,好几回都走远了,又再次折返,却总停在离他们还有几米的位置,不敢上前,唯恐唐突。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们是很愿意同人聊天的。
昨天,一个叫光磊的热心小伙,在朋友圈发布了父女二人的故事,当天下午,我按照他给的地址,在天桥底下,找到了老王和他的养女影影。(龚晶晶 摄)
如果没有养女影影,王士俊应该还是个在老家安徽宿州灵璧县尹集镇程刘村务农的普通农民。因为家里穷,老王没进过学堂,唯一会的就是种地,直到42岁才在乡人的介绍下娶了隔壁村一个姓刘的寡妇。
1994年,正值计划生育严打时期。妻子此前已经育有一子一女,所以早在村里的安排下做了绝育。“我就想着抱养一个,给我送送终也好,起码是我的女娃。”虽然到处都写着计划生育吓人的标语,可农村还是有不少人为了生个儿子“顶风作案”。经人介绍,夫妻俩抱来了一个隔壁村“超生”的女婴——影影。因为老王是上门女婿,所以影影也就随了妻子姓刘。
老王记得,第一次看到女儿的时候,她才1个月大,裹在一个四方的红色小棉被里,小小的手小小的脚。看到他也不怕生,反而咯咯笑了。
十五年了,老王都是这样推着女儿前行。每天经过的这个路口,路太长,老王走的太慢,总是走到一半就变成红灯。(龚晶晶 摄)
那几年,大概是老王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妻子还在身边,膝下儿女成群。可随着影影渐渐长大,人们开始察觉出她的不同。
直到1岁多影影都无法站起来走路,腿也没法伸直,老王带着她看了周边不少医生,得到的答复是,没有别的毛病,应该是缺钙。可让女儿吃了几年钙片,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大夏天总是没有由来地发高烧,好几次都烧到了40多度,差点就死了。可家里实在没钱,老王也不知道该把孩子带到哪里去治。
周围人歧视的眼光,还有影影不断生病带来的经济压力,让这个本就贫困的家庭,越发艰难。知道女儿得病后,影影的亲生父母也是对他们家能避则避。有天夜里,绝望的妻子对老王说,要不,就算了吧,我去要点毒狗的毒针,给她打一针,没人会知道的……老王立马打断了妻子这个可怕的念头:“不行,她既然来到了咱家,就是咱们的女儿。这世上,哪有父母会害孩子的。”
从行乞的地方回到住处,老王要推车走上40分钟,一路上上下坡很多,上坡的时候,66岁的他已经显得有些吃力。(龚晶晶 摄)
老王始终相信,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可生活,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影影7岁那年,妻子查出了脑瘤,没多久就走了。那个总是做好一桌饭菜等他回家的妻子,那个总是嘴上说不要影影了,却咬紧牙关陪他一起努力熬过去的妻子,最后还是抛下他走了。
彼时妻子的一双儿女也已经成家。老王记得,有一天继子对他说:“叔叔,我会给您养老送终的。可我们也有家庭,我能养活你,但不能养她。”
老王说:你们不养她,也不用养我了。哪怕是去要饭,我也不会丢下我的女儿。
那个村子的贫困,是很多人都无法想象的。即使到了15年后的今天,程刘村4936位村民年人均收入4500元,那还是因为村民中有2136人常年在外务工,其中不少人就是在福建、宁波一带做乞丐,其中也包括老王的岳父。“他们跟我说,宁波是大城市,好心人多,外国人也多,做乞丐,养活女儿应该不成问题。”
2003年,从未出过远门的老王抱着影影坐上了开往宁波的大巴。
人世间的善意与恶意
刚到宁波的时候,老王把家安顿在了海曙区三层楼下附近,租了一间月租200多元的小房子。开始,他也想过出去打工,可每次找工作回来,影影不是摔倒在地上,就是大小便失禁。看着她躺在屎尿堆里可怜巴巴的样子,老王心疼极了。
“要是个男孩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是个女孩,我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出租屋那一片治安不是很好,门也不是很牢,我很怕她会被人欺负。”
过了旧货市场的桥头,老王拐进了一条污水横流、满是粪便的小巷。(龚晶晶 摄)
老王从垃圾堆里捡了几块木板,做了一辆推车,开始带着影影,学做乞丐。他从来不向路人下跪,也鲜少向人开口索要,只是带着女儿安安静静地坐在路边。他觉得,女儿在,父亲还是要有父亲的样子,不能没有尊严。
他记得第一天,就在宁波市第一医院门口的大树下,有个好心的老太太路过,往他碗里丢了几块钱。
“我感动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你说,非亲非故的,她凭啥给我钱呀。那个老太太让我不要哭,不要难过,说,我们应该给你钱,你带个孩子怪可怜的。”
这条每天必经的水沟,总会卡住推车,老王需要抬起车子折腾很久才能继续前行。(龚晶晶 摄)
又过了几年,有热心市民把老王的故事告诉了媒体,一时间, 纸、电视上铺天盖地都是老王和养女影影的照片。“那段时间连着几天,都有5、6个陌生人从后头追上来,你50他100的给我塞钱。他们说我不容易,可我觉得,自己又是何德何能,获得这些无条件的帮助呢。”
后来,老王辗转得知连云港有家医院或许可以治影影的病,他揣着这些年攒的2000元钱,带着影影奔波千里前去求医。医生告诉他,影影得的是软骨症,可以治疗,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能够自理,站起来走路是不可能了。“至于治疗费,你这样的家庭,肯定是承担不了了。”
医生的这句话,刺得老王心里生疼。
据老王介绍,宁波不少乞丐都住在这一带,因为这里的房子已经是他们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了,每个月450块钱,还能月付。(龚晶晶 摄)
时间,渐渐冲淡了市民对这位街头乞丐的关心,加上全国拐卖儿童行乞案件频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老王和女儿的关系。
有人说,这女孩是老王拐来的,被灌了迷药,所以能一直躺在推车里不哭不闹;有人说,亲眼看到过老王这孩子是能走路的,为了要钱,他故意让女孩装成残疾人……也有自诩为“正义之士”的人当面质问老王,老王气的浑身发抖,只能把女儿抱出推车,大声说着:“如果能让她走路,我愿意给你十万块。”
等人群怏怏散去了,老王却开始后悔。他知道,人们说的所有话,影影都听得懂。“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还把她抱出来,证明自己的残疾……我不是个好爸爸,真的对不住她。”
老王的房子在二楼,一楼的走廊太窄,他需要把所有电瓶车摆的整整齐齐,才能把推车推到楼梯拐角。(龚晶晶 摄)
2011年,宁波市对街头行乞进行严打。这天,推着车子的老王迎面碰上了两个城管。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是谁的小孩?”老王一下子就急了:“这不是我的孩子,难道是别人的么。”
检查身份证的时候,对方发现,老王和影影的身份证已经过期,又问了句:“你不会是逃犯吧,身份证过期这么久了怎么不去补办?”
他们不知道的是,老王并不识字,直到今天他也搞不懂身份证为什么会过期。可他也只能用辛苦攒下的几百块钱,带影影回老家补办。
那一年,影影已经17岁了,她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老王已经快抱不动她了,回老家要转很多趟车,这一路他们走的格外艰难。
背女儿上楼前,老王需要先把车上的杂物搬上楼,怕影影等的着急,他总是一路小跑。(龚晶晶 摄)
老王把影影养的白白胖胖,可6年来,他每天都要抱着将近150斤的女儿上下楼,走一趟,要歇很久才能缓过来。(龚晶晶 摄)
“为了她,我不敢生病,也不敢死。”
宁波的乞丐鱼龙混杂,老王告诉我,所谓的“丐帮”,无非就是一群人以一个老大马首是瞻。他说,自己也不指望赚多少钱,只要能养活自己和女儿就够了,所以从不和他们接触。
“在南站一带也有租了残疾孩子乞讨的乞丐。可我始终觉得,生活都不容易啊,人家不懂我的困难,同样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有什么难处。”
二楼的厕所边上,就是老王和影影住了6年的家。(龚晶晶 摄)
一路上,影影含含糊糊的说了好几次话,老王告诉我,她说的是家里脏,带姐姐去不好意思。可实际上,这个不足8平米的小屋,虽然堆满了各种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杂物,却被老王收拾的很干净。(龚晶晶 摄)
2013年前后,老王像往常一样和女儿在城隍庙一带乞讨,突然来了几个年轻的乞丐,敲锣打鼓变着魔术挡在他前头。这几个人老王见过,知道是“帮”里的,他上前理论,想让对方换个地方,结果一言不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8个人,将老王围在中间打得头破血流。影影坐在车上,急得大喊大叫,可路人听不懂她是在呼救。
只有老王听的懂,女儿是在说,别打我爸爸。
这个电饭锅是另一个乞丐捡来送给老王的,他和影影在家吃的早饭基本就是两个馒头,老王吃的是白馒头,有馅的是留给影影的。至于晚饭,一般就是下面条,“我会下两个蛋给女儿吃,自己吃吃面条喝喝汤就可以了。”(龚晶晶 摄)
那一次,老王头上缝了五针,影影在旁边哭得停不下来。“那8个人身上压根没有钱。派出所问我打算怎么处理。”老王本是憋着一口气,可到了派出所,看到8个年轻人齐刷刷地跪倒在自己面前,一下子心又软了。
“我问他们说,你们都是年轻人,为什么要打我一个老头。8个人打我1个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把我打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你们帮我养吗?”
“不光是我,你们也不能欺负那些年纪大的乞丐。大叔是带个孩子,没有办法,你们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好好找个工作。你们要是答应我,不在宁波做乞丐了,大叔也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更不用你们赔钱。”
派出所有位民警忍不住问老王:你怎么这么心软。老王没有回答,可心里想着的却是被打的时候,影影的叫声。这些年,他不敢生病,也不敢死,他怕自己死了,没人能照顾他可怜的女儿。在那一天以前,老王总是想着,怎么让女儿活下去。
可在那天之后,他打定主意:如果有一天,自己快死了,就提前买好农药,带女儿一起走。
再没见过比影影更爱笑的女孩,我问她,这只加菲猫是你唯一的玩具吗?她嗯了一声就咧开嘴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老王每天都会早起一个小时给她刷牙洗脸,不仅身上没有异味,连衣服也洗的干干净净。(龚晶晶 摄)
是我养活她,也是她养活我
老王每天最提心吊胆的,就是看到城管。久了,他也有了经验,“城隍庙一带的城管都比较凶,每天都会来赶我。第一医院这一片则还好些,他们多数都知道我的情况,只是偶尔看到了才赶一次。我知道,这是他们的工作,也是没有办法。”
时间一长,几个城管也认得老王。“有一次,我回家路上在旧货市场碰到了一个城管,他很惊讶地问我,说,老头子,你住在这里吗。这路也实在太远了,要不以后你打我电话,我开车拉你们过去好了。我说,送就不用了,以后别总赶我就成。”
在一排出租屋里,老王的房间最是热闹,周围的邻居都很喜欢找这个乐观的老大哥聊天。照片右边的是另一位乞丐张大爷。(龚晶晶 摄)
老王的人缘一向很好,同我边走边说的一路上,路边卖关东煮的小贩,开电瓶车经过的环卫工人都热络地和他打着招呼。刚打开家门,就来了几波附近的邻居,他们中有乞丐也有环卫工人。多数对老王家的事也知根知底,连连同我说着,他的诸多不易。
影影仰着头躺在床上,眼睛却很少从爸爸身上移开。同样是乞丐的张大爷和这对父女相识也有5年了,他告诉我,别看影影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其实骨子里倔的很。有一次,老王回老家参加姐姐的葬礼,把影影托给这边的侄女照顾,可连着6天她都不吃不喝,一直到老王回来。
影影是很容易害羞的女孩。到家后,老王问她要上厕所吗?她说不用。可没多久,老王就从女儿扭捏的动作里看出她的意图。他关上门抽出床底一个套好垃圾袋的铁桶,抱女儿下床上厕所。老王说,她是因为我在,所以不好意思了。对他来说,带女儿上厕所是最尴尬的。女厕所,他进不去,男厕所,影影进不去。影影很懂事,在外一天基本都是憋着。(龚晶晶 摄)
老王告诉我,女儿来月事是最麻烦的,他都要腆着老脸去店里买卫生巾。有个好心的老太太知道他的难处,还给他送来了成人护理垫。(龚晶晶 摄)
救助站也找到过老王,送了些食物和衣服。其余的就再也没有了。
其实,老王也是想过回老家的。可影影从小就长在宁波,早就无法适应老家的生活。上一次为办身份证,老王带着影影回老家住了20天,她总是大喊大叫,嚷嚷着要回来,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一下子瘦了十几斤。老王没有办法,只能又把她带回了宁波。
老王说,在宁波这些年,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当时对方也答应了。可影影闷闷不乐地问他:爸爸,你是要给我娶后妈吗?她会不会打我?一句话,说的老王难受得哭了。自此他也打消了再娶的念头,只一心想把女儿养大。
可等到女儿真的大了,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老得快要死了。“小妹啊,大叔从来不扯谎。要饭的时候,唯一说过的假话,就是影影的年纪,人家问我说,她是不是十二岁,我也点头,问她是不是十八岁,我也点头。那些人有的就是无聊问两句,我不想和他们解释。大叔只告诉你,影影属狗,今年24岁了。我把她养到这么大真的不容易。可我不知道,还能再养她几年。”
只要一说起未来,一直笑着同我唠嗑的老王显得有些愁眉苦脸。(龚晶晶 摄)
因为每天要抱女儿上下楼,老王患了风湿,一到下雨天就疼的厉害,他不舍得买药,却舍得买烟。抽的是2块钱一包的雄狮,他说,犯愁的时候,抽一根总觉得日子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这几天,老王的烟抽的更凶了。这阵子房东临时通知,2月10号前所有人都要搬走,可直到今天,他都还没有找好下一个落脚的地方。老王不识字,每次只能托中介帮忙找,还要交中介费,是房租的50%。多数房东,知道他带着这样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女儿,也不太愿意把房子租给他。
在老王家的一角放着一本公务员的教材,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其实他并不认识上面的字,这些书是捡来当做上厕所时的卫生纸用的。(龚晶晶 摄)
床头的放着一个捡来的烟灰缸,堆满了老王抽剩的烟头。(龚晶晶 摄)
说到这里,老王猛吸了一口烟,回过头问影影:“实在不行,咱们回老家好不好?”影影沉默了。
我问她:是不是更喜欢宁波?
她重重地说了句,嗯。
一边是南塘老街璀璨的灯火,一边是老王简陋的住所。(龚晶晶 摄)
最苦不过在人间
这个24岁的女孩,长这么大唯一拥有的首饰就是手上的戒指,那是爸爸在路边捡的,不值钱,可她戴上了,就再没舍得摘下来。(龚晶晶 摄)
“大叔,你觉得是带着影影刚到宁波的时候难熬,还是现在更难?”
“只要有女儿陪着,大叔不难熬。”
“有想过寻求一些帮助吗?”
“我每天都在接受帮助啊,路过的人一块两块的,都是在帮助我。”
“24年了,是什么原因,让你一直带着影影?”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老天爷注定好的。这辈子,我是她的爸爸,她是我的女儿。”
– END –
– 愿爱无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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