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仲夏,突然间五弟打来电话,说午饭后欲回我们曾随父亲生活多年的固原,问我是否同行?我当然爽快地答应了。回家后向妻说出我要回固原的打算,她有些不解地发问:“去年才去宁夏,你又没什么要紧事,回去干吗?再说家中确有点离不开呀。”面对妻问我一时无言以答,然而心已归去,在她的一些不解和不快中,我毅然决然还是踏上了归程……
辞别汾水一路向西,傍晚时分车过盐池,京藏高速穿越宁夏的这一程是大漠草原风光,夏季是这里最迷人的时侯。近十年的荒漠治理、禁牧育草,生态得以很好的恢复,高速公路两侧,牧草碧绿如茵似海甚是养眼;满山遍野是望不到尽头的一个个风电机组,硕大的轮叶在晚风中悠扬地转动着;夕阳下放眼望去,广袤无垠的大漠草原尽染万道霞光;亲近自然,放飞思想,怎能不感慨好一幅伟岸壮丽的北国画卷。苍莽的远山,殷红的落日,游子的情愫,魂牵的六盘,星夜月朦胧,车奔清水河,归来兮,归来兮,大漠豪情古塞天,故乡朔方在心间……
一
1978年之前,我只知道宁夏是那么遥远,那儿留下了父亲革命军人的青春岁月,那儿也是父亲蒙冤受难之地。随着“六二压”的人流,落魄的父亲回到故乡做了农民,犁锄做伴,身老绵城,岁月沧桑,蹉跎无奈,十六年间只能在梦里依稀从军时,关山万里策马行。
我的祖上虽说不是富豪巨商,但也在晋商之列,后来即使家道中落,但还算殷实之家,因此在旧社会父亲还有幸读书至高中。1948年晋中战役时,晋商故里的介休解放,目睹过日寇的烧杀抢掠,目睹过阎锡山的黑暗统治,当看到“解放区的天明朗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时,十六岁的父亲认定了跟着共产党走,跟着解放军走,如同当时许多热血青年一样弃笔从戎参加了革命,走上了一个战士的漫漫征程。
这一走,在激昂的军号声中,从寒食源地走到太原前线,从晋阳古城走到八百里秦川,从红旗漫卷的六盘峰走到白雪皑皑的祁连山,从千里河西走廊走上了保家卫国的朝鲜战场。年少风华正茂时,踏遍关山赴戎机,军旅生涯的六年中,父亲用两个脚板仗量过大西北的广袤,与塞上重镇固原结下了不解之缘,父亲在向大西北进军时走过萧关古道,1952年平叛时进驻过三边重镇,1954年部队转业又来到了固原山城,如此与宁夏的不解之缘,至今还影响到我,快是知天命之年了,却总有我之乡关在何处的无限感叹?
二
1983年仲夏,在家父错划“右派”问题落实政策的四年后,我们全家迁居宁夏。辞别绵山、汾水,辞别同学、亲友,来到了六盘山区的固原山城,十六岁的我自此初识乡愁;七年后告别清水河回到汾河边,二十多年来,另有一种乡愁又时常袭上心头,历经岁月沧桑,饱尝人间冷暖,思念着六盘山的这种乡愁犹如陈年汾酒越陈越醇。
曾记得,1984年初冬,十月小阳春,固原这个季节不是甚冷,一个艳阳高照的周日下午,我相约几位同学一起由中山大街北出,来到固原俗称的北塬。固原北城墙保存最完好,当年明朝九个边塞重镇之中,负责大西北防务的“三边总镇” 之遗存清晰可见,清水河由南而来,绕着固原城拐了个大弯,在北塬西北角折向北方一路汇入黄河,从这大拐点处往东走向,一段秦长城依稀可辩,它宛如一条长龙,蜿蜒于六盘山的崇山峻岭之中。
秦皇、汉武曾驻足此地,这里曾是森林茂密,水草肥美的养马基地,蒙恬、卫青北击匈奴的战马不知有多少出自此地。凭吊追思,感怀古今:人在神面前是伟大的,人在历史和大自然面前又是渺小的,遵循自然规律,恢复生态平衡,固原山川何时再披绿装,再现无限风光?
苍野、古邑、秦长城,还有静静流淌的清水河,寄托我多少青春梦想,留给我几多温馨的回忆。曾记得,1985年春节期间,到刘平家拜年他不在,我却受到刘平他母亲的热情款待,糖果、瓜子、油香、馓子,还有八宝盖碗茶一样又一样的,一股劲往上端,使人有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好一个慷慨好客之家。在固原这样的人家很普遍,在我的许多同学家,以及后来我的同事家都受到过这样盛情难却的款待。
固原人不仅热情好客,而且深明大义,有较强的互助意识和大家族意识,我的同学中有不少人为了求学寄宿亲友,像登科在姑妈家,“阿丘”在大哥家,陈勇在姨夫那里,卢志章住在父亲的朋友那里,情况各有不同,但我的观察和感觉是,不仅他们自己没有寄人篱下的难堪,就是我们同学去了也同样受到热情招待,因为固原人深深懂得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帮人求学成事业,功德无量。
我是地地道道的汉民族,但在回族聚居的固原,我时常被当成老回回,因为鄙人鼻梁高、眼窝深、加上络腮连鬓胡,颇有西北穆斯林的外貌特征,为此我不仅不觉得难堪,反倒有一种说不清的自豪,细细思量是固原回汉人民和睦相处,互敬团结的时代佳话将我深深感染。
旧时,固原城分为内外城,内城居汉人,外城关里老回回,解放后,得益于党的民族政策深得民心,回汉人民长期杂居,相互交流,互相影响,和睦相处,亲如一家,这种民族大团结气氛到了汉人的春节和穆斯林的开斋节时表现的尤为突出。过春节,回民兄弟拿着油香稞子、油炸馓子等富有民族特色的礼品给汉人拜年;遇到“开斋节”、“古尔邦节”,汉人也提着红枣、红糖等礼品到回民兄弟家做客以表祝福。礼尚往来,礼轻义重,可贵的是那份真诚的祝福,祝福民族团结,祝福幸福生活,祝福丰收喜悦,祝福固原明天更美好!
三
春柳秋风东逝水,魂牵故地读书时,萧关阔别十七载,携儿带妻寻梦来。2007年暑期,我们一家三口回固原,长途旅行,一路颠簸,车出甘肃平凉市不久,即驶入宁夏境内。由较开阔的泾河川地,到狭窄的山垭峡谷,平银公路在河谷中穿行,两边千仞山峰险峻挺拔,六盘山的伟岸,萧关故道的艰险,即使乘坐现代交通工具,旅行者也可领略一二。
汽车到达固原人俗称的三关口,据说古萧关即在此处,向前行,穿越六盘山隧道,眼前突然一亮,雨过天晴,空气清新,松柏苍劲,灌木丛生,翠绿欲滴,赏心悦目,生机盎然,无限风光。不远处中宝铁路出涵洞,过桥梁,似飘带,如长虹,古老与现代,梦幻与现实,如诗如画、催人遐想。遥望长征纪念亭,深情吟唱《清平乐》,伟人气吞山河的壮丽诗篇,开发大西北新时代奏响的乐章,怎能不叫我如痴如醉、浮想联翩。
过蒿店,穿什字,走开城,汽车一路行,我是一路看。阔别十七年,旧貌换新颜,封山育林初见效,山花烂漫迎客来。映入眼界的是:草多了,树多了,山绿了,往日低矮的土坯茅草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砖红瓦的一串串农家院落,若在别处这也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固原,在素有全国贫穷落后之冠称谓的六盘山区,在我看来眼前这一切,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那稍加装饰的墙角斗檐,更彰显房屋主人的情趣和乐观。
一路激动,一路喜悦,不知不觉,车已驶入固原市区,因重修南河滩大桥,故汽车未走我原先熟悉路线,失去了参照物,汽车在固原新市区穿行,我却茫然不知行进在哪里,只是觉得道路宽阔畅通,楼房新颖漂亮。车转来转去突然固原博物馆映入眼帘,我猛然惊喜,这不是政府街吗?我们到家了!
固原博物馆坐落在政府街西端,雄浑庄重,风格独特,属固原地标性建筑。固原历史上即是边塞要冲,也是东西、南北文化的交汇地带,所以文物古迹、军事设施遗存甚多。战国时筑的秦长城、北魏开凿的须弥山石窟等古迹,以及北周柱国大将军李贤夫妇墓出土的等众多文物都见证了固原在历史长河中的不俗过去,其中稀世珍品波斯鎏金银壶诉说着丝绸之路曾经的辉煌与传奇,以国宝级文物之价值成了固原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为了历史厚重的固原,家父罗维也曾尽过绵薄之力,他应邀参与修志工作,正文七十万字的《固原地区志》,他撰写了其中两篇两章约七万字。在该志首发仪式上他写下了这样的感慨:“气盛却逢时运舛,无端才智付流年。雄鸡不唱黄昏晚,老骥但愁木枥闲。炼字命笔修方志,讴歌把酒赞河山。雕虫休道寻常事,竹帛精镌惠后贤。”
那时我们家就在固原行署西家属院,与博物馆近在咫尺,对面是依托固原明朝时的内城墙为土山栽树成荫,挖池成湖,逐步建成树木繁茂,鸟语花香,湖水荡漾,回栏曲折,供人休闲娱乐、晨练舞剑之佳所的小西湖公园。公园最高处有民国时期所建的实心砖塔一座,周围可能容纳数十人,这一制高点实际是原内城墙的大拐角,也是登高环视固原全貌的一个好去处,所以在固原生活时,我常在此登高任兴游,畅想望星空。
1987年,我从宁夏财校毕业分配到固原地区医院,在此工作的三年中,我与许多同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的同事李怀英已经退休在家,听说我回来了,在医院,在我的故居,在我住的宾馆到处找我。在她家相聚时,拉家常,叙往事,谈变化,赞盛世,其情如回家,其乐暖融融,最后约定第二天一早由她儿子用自己的“夏利”车,带我们游览固原新市区。
新世纪,大手笔,是对中央大街的第一印象。双向八车道,南接高速公路,北抵开发新区。东是市政府,宁夏师范教育学院建筑群;西有回民中学,固原体育馆等大厦拔地而起。昔日的天堑短山头,今天称谓古雁岭,十年栽树绿成荫,鸟语花香展风姿,森林公园纳废气,固原脊梁新中心。明家梁山坡,鱼鳞坑密布,松柏树茁壮生长,松涛汹涌令人期待,不是亲临此处,绝对不敢想象这朝气勃勃、气象万新的城市就是固原。
在干旱少雨,植被稀少的大西北长期生活,那荒山秃岭,那戈壁沙漠对心灵的刺痛无法用言语表达,对水和绿色的渴望,对山变绿,水变清的痴迷,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所以一草一木牵动我心,满目翠绿使人欣喜不已。忆往事,看变化,东岳山如孔雀开屏,古雁岭似卧龙欲起,东西对峙,遥相呼应,满目翠绿,生机勃勃。山变绿水变清,鳞次栉比的楼群随着山城地势的起伏而错落有致,旭日东升,紫气升腾,朝霞映照,七彩争辉,细细品味固原山城倒有一种绘画的层次感,音律的起伏美。
四
建国以来,重教育,育英才,固原己形成一种良好的传统,这也是西海固能成为宁夏文化高地的一个重要原因。解放初期,这儿的教育是十分落后的,尤其是在回民中,象女娃娃上学那是一种让家人觉得很丢人的事情。甲子轮回间沧桑巨变,就是这片贫瘠而苍凉的土地走出了多少优秀的儿女。仅以文坛为例,不仅有郭文斌、石舒清等男儿活跃于全国文坛,以马金莲为代表的回族女作家同样巾帼不让须眉,绽放着六盘山花的淡雅清香。全国第一个“文学之乡” 落户西海固之西吉县,这一多少有些让人惊讶的结果背后其实乃是名至实归,因为这一收获是有坚实的群众基础做支撑的。当你走入西海固人家,就是普通农户,不少人家整洁简朴的中堂之内总是悬挂着字画条幅,其折射出的西海固人对传统文化的那种执着与坚守,让我这个从华夏文明发祥地来的人很是汗颜和震憾。
由于父亲是右派的缘故,在宁夏时,我有幸结识一些与父亲遭遇相同的人。像丁俊德大爷他本是河南孟津人,也是更正“右派”问题后,再度执鞭从教的,做为虔诚的穆斯林他从1950年开始在固原从事教育工作,直至70多岁才离开讲台,在固原教育界可谓德高望重,是大家公认的西海固民族教育事业的拓荒者;他还是民盟成员、政协委员,在固原社交广泛、消息灵通。我们家在固原时,他经常来看望父亲,并总能带来一些很有价值的信息。就在我们家故居,从他们两个难友加挚友的交谈中我常受到启发和感悟。当时十八岁的我日记中有这样的记载:“他们是十分平凡,但风风雨雨几十年,历经磨难痴心不改,平生孜孜书写这一个大写‘人’字,劫后余生对祖国、对人民依旧一往情深、肝胆相许;其胸怀、其境界,哪是一些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人可以理解的。给我的启迪是,莫要自卑我们的平凡,是星星就要闪光;莫要叹息道路的艰难,坚定地走下去就会拥有明天!”
父亲去世多年,我们全家也离别了固原,可是,多年来对六盘山,对父亲的知己总有难以割舍的挂念。2010年,因故居拆迁而回固原,临别时刻母亲终于打听到丁大爷的新住处,于是我与母亲找到了他儿子的家,将睡梦中的丁大爷叫醒。八十八岁高寿的他自然有些老态,但还很健朗且思维敏捷,对我们的突然来访很感意外和高兴,并激动地指着我给他的家人介绍说:“他父亲与我是‘西湖劳教农场’的难友,那时在一起只有与他父亲、与张贤亮可以讲真话,可以讲心里话!”
匆匆相见又匆匆道别,丁大爷紧紧握着我俩相拥的手,久久不恳松开,两目饱含深情注视着长相酷似家父的我,郑重地说道:“再回固原时多带两本《星光隐现》回来……”一席说得我难以自控,眼晴开始湿润起来……
五
风雨沧桑忆往事,岁月见证此真情。也是在2010年那一次回固原,白天将故居拆迁事宜办妥,晚上就去陈刚家拜访。当年从财校毕业初到工作岗位,陈刚象兄长一般工作上帮助我,生活上关心我。那时才上幼儿园的他儿子丁丁,已大学毕业长成一个大小伙。与他们一家相见感慨良多,二十多年的岁月带走了青春年华,二十多年相隔千里,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交往中,凝结而成的纯洁友谊留给我们亲人一样的思念和关怀。陈刚夫妇得知我母亲此行也回到固原,第二天一早就提着枸杞等宁夏特产特意找到宾馆来看望我妈。这一厚道而真诚的举动让我颇感意外,感动之余我一再叮嘱陈刚:丁丁结婚时要一定告知我,到时我定会专程回来。
2012年,我为丁丁的喜事千里奔波回固原,兑现承诺的同时,我带着父亲的自传《星光隐现—- 一个老战士的自述》再次看望丁大爷,正是这次拜访,让我对他的人生经历和与固原的生死情缘有了新的认知。
他少年时期是在河南老家度过的,后随祖父在平凉就读于陇东师范,当时正值抗战时期,为抗日救国而 考了黄埔军校之兰州分校。空军通讯专业毕业后,第一次乘机从兰州起飞后,对同机的一对年轻上尉夫妇有着良好而深刻印象,到汉中因见接机的是一位中将军长,而在惊讶之余才明白,那帅气英俊、端庄娴淑的这对夫妻是蒋纬国夫妇。尔后几年在重庆、在南京他见过国共双方许多高层人物,包括蒋介石、周恩来在内。同时他还渐渐认识到国民党独裁统治之黑暗,阅读着《新华日 》开始对共产党有了同情和向往,所以,在郑州驻军时,曾动用回民这层特殊关系,营救过当时我地下党组织焦作负责人王有道出狱。1949年,当其所在的空军于衡阳准备向台湾撤退时,他想方设法留了下来,为的是迎接新中国的到来。
1957年,在固原任教期间被打成右派,劳教四年后,直到1978年复出工作,十六年间就在固原三营田间劳作。在右派是政治贱民的年代,是三营的回汉农民帮助呵护他们一家九口人度过了共和国历史上最为是非颠倒、堪称浩劫的时期。八十年代初,各地教师都是青黄不接,优秀教师就更稀缺了,为了 答三营回汉群众的深情厚义,已在固原回中任教的他,不忍心三营中学毕业班的农家子弟没有历史老师,而将两校课程交叉安排,他则开始往返两地代课。固原城至三营单程90华里,而当时已经是六十多岁老人的他整日劳累着、奔波着,但却快乐着、欣喜着,因为八十年代那是一个百废待兴、充满朝气的时代。
退休以后闲暇时间多了起来,他也曾满怀游子之心回过老家,可目睹了他曾相助过的同庄人待人接物也都是那么健忘冷漠时,他那颗热切的心感到了痛彻的寒意,伤感中再也不想回老家了;可是三营人始终不变的善良热忱又让他在多数情况下,不敢轻意回三营去。两厢比较,让饱经风霜,阅历丰富,60多年来,耕耘于固原,扎根于固原;曾是中国历史学会会员的他,在熟知世界三大宗教教义基础上,以一个接受过“五四” 精神知识分子穆斯林的体验,现在完全彻底,从心灵深处将固原视作故乡了。
六
近些年我虽常回固原,但因职责和责任之原因我的确又不能长期生活在固原。然而,六盘贺兰总牵我心,先是对《印象宁夏》,继而《这里是宁夏》,对宁夏卫视这挡节目我情有独钟,多年来始终关注着宁夏的沧桑变化和社会百态,所以当细读《马兰花开》时,不仅觉得亲切可信,而且在我看来马金莲塑造的人物,讲述的故事,展示的画卷,弘扬的精神就是女性版之《平凡的世界》,并带有浓郁的西海固穆斯林特色。
爱屋及乌,清水河流淌在心中,由马金莲我想到了我所熟知的许多固原知识女性所展现的时代风采。
六盘山走来,清水河养育。掠过黄土峁梁四季的风,为你打上高原红的胎记,可那闪动的目光,依然明澈温柔似波水;锅碗瓢盆的岁月交响,让那个多梦的少女,收藏了鱼尾纹的沧桑,蓦然回眸的瞬间,真诚而灿烂的笑靥,冲淡了往日所有生活的烦恼与忧伤。
似水流年,人生如常。一路艰辛,铿锵前行的步履,回应着六盘松涛的汹涌;尘风俗世,怎奈何楚辞唐诗滋养构建的孤傲内心。
回味品曾经,酸甜苦辣都在胸,“花儿”飘荡在陇原旷野,“口弦”吹响在朦胧月夜;仰望清真寺新月尖顶之上的蓝天白云,聆听真主穿越时空的深沉唤礼,经声让你心如止水,信仰使你虔诚进取。
行走于山水,见证于文字,质朴的山妹,安拉的尕妮,你是那么灵动轻盈,恰似一只春燕喃呢,振翅翱翔中,俯瞰着贺兰山阙的雄浑壮美,侧掠大地时,吟唱着塞上江南的柔情绿意!
七
今年国庆前夕,著名作家张贤亮的突然去世,勾起我对血脉相连、志趣相投的父亲与遥远故地朔方的一并思念,继而转为对父亲与张贤亮叔叔,在宁夏西湖劳教农场时曾经的难友,九十二岁高龄的丁大爷之挂念。在写下“背影远去精神在,薪火相传激后辈,他乡故乡爱恋深,孜孜以求念苍生。”的感言后,我强烈地意识到我不能按部就班如起初与同学所约等明年才回固原了。
因在《散文世界》获奖而于金秋十月赴京培训归来,将单位工作和家中琐事做些必要的安顿后,我便深夜踏上南下列车,到西安换乘班车,在大西北入冬初雪、朔风萧瑟的苍凉雄浑中,再次急切地日夜兼程向着六盘山而行,因为西海固正以她的厚重深沉和博爱淳朴召唤着我归来。
一路上回忆着往事,思考着人生。
从小我就有修身、齐家、平天下的志向,长大了渐渐才懂得自己缺乏安邦、治国的才干,在梦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面前是怨天尤人,彷徨消沉呢?还是审视自己,合理定位,有所为,有所不为呢?我的选择是后者,因为“位卑未敢忘忧国”在我的心灵深处早已烙下深深的印记。
知行合一,践行明志。失败、挫折、不如意,一切的一切都让它成为过去,对待生活,犹如我对待每天喝茶一样,把苦涩当作享受,需要慢慢来品尝。苦涩的生活+自由的思想=激情和灵感。
所以我在想,也许是大唐边塞诗词读多了,也许是距离产生美感,也许是西北人还没有进化到象我们一样“聪明”,总之对大漠孤烟日落圆,朔风萧瑟胡杨立,我总有一种心灵归宿之感,六盘贺兰总牵我心,我也说不清这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呢,还是一种对理想境界的守望追求?
社会如何变迁,财富如何重要,人活着总需要点精神追求做支撑,尤其是在金钱至上、道德沦丧、浮躁迷茫、信仰缺失的当下,我们疲惫的心灵总需要有处安放呀!
我与固原没有离奇的故事,但却有真切的感受,在我看来固原之美既在历史厚重而深沉,文化多元而神秘;更在西海固人厚道善良、民风淳朴,乐观豁达、坚韧不拔,对我们这个东方巨族的文化根魂有着更好的继承和守护。对这在一定意义上,文化与经济相悖的现象,学识浅溥的我真的不知道该为固原欣喜呢?还是该为我们忧虑呢?我只是真切地感知到遥远的固原,苍凉的固原,巨变中的固原,坚守中的固原,心灵之故园在我心中总是那么沉甸甸……
声明:本站部分文章内容及图片转载于互联 、内容不代表本站观点,如有内容涉及侵权,请您立即联系本站处理,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