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情缘一念安

章怀太子李贤墓位于陕西省咸阳市乾县，距离乾陵东南方向3公里处，占地面积26000平方米，墓冢呈覆斗型，四周原有围墙，正南方向有阙楼一对，现仅存遗址和3米高的阙楼遗迹。南门外的神道上还有一对保存比较完整、雕刻生动的石羊，前面的华表已残坏成数段。1971年7月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对该墓进行发掘，出土各类文物600多件，有三彩、陶器、铁器、石刻等，出土的唐代鉴若止水铜镜制作精美，是章怀太子妃房氏生前使用的物品。

这面唐代鉴若止水铜镜（如图），直径24.5厘米，厚1.5厘米，重4.26千克，有修复痕迹，现藏乾陵博物馆。铜镜背面刻有蔓草、青龙、鸾鸟、麒麟、凤凰等吉祥的花草和鸟兽，并有32字楷书铭文“鉴若止水，光如电耀。仙客来磨，灵妃往照。鸾翔凤舞，龙腾麟跃。写态征神，凝兹巧笑”。这面铜镜的纹饰富丽典雅，铭文内涵深邃，制作工艺精湛，达到唐代铜镜制作的极致，堪称唐代铜镜的代表作品。

章怀太子妃房氏（658年－711年），本名房芙蓉，贝州清河（今河北省邢台市清河县）人。祖父房仁裕是房玄龄的族叔，封清河郡公、幽州都督。上元元年（674年），清河房氏年方二八，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婀娜蹁跹，恍若天人，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被唐高宗李治和皇后武则天一眼相中，聘为雍王李贤妃。彼时的李贤未及弱冠之年，容貌俊秀，风姿绰约，举止端庄，才思敏捷，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宛若翩翩浊世之佳公子。雍王李贤与清河房氏的这段婚姻可谓是才子配佳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章怀太子李贤（655年—684年），字明允，陇西成纪（今甘肃省秦安县）人，唐高宗李治第六子，女皇武则天次子。李贤幼时学《论语》，读到“贤贤易色”之句时，再三诵读。唐高宗问李贤为什么反复读，李贤回答“性实爱此”。唐高宗将此事告诉宰相，“称其夙敏”。李贤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曾经为晦涩难懂的《后汉书》作注释，被后世史家称为“章怀注”，前清大儒王先谦称赞说“章怀之注范（范晔《后汉书》），不减于颜（师古）监之注班（班固《汉书》）”。

上元元年，雍王李贤娶清河房氏为妻。婚后夫妇二人举案齐眉，鸾凤和鸣，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李贤赠予房氏这面鉴若止水铜镜，上面写有赞美房氏貌美容颜的文字，镜面平整如静止的水面，鸾凤翱翔，龙腾麟跃，映照出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欢心愉悦的笑容。这面鉴若止水铜镜见证了李贤与房氏伉俪情深，相敬如宾的婚后感情生活。上元二年（675年）李贤被立为太子，唐高宗命李贤留守长安监国，李贤处理政务明确公允，为朝廷内外所颂扬，“处事明审，时人称之”。身为太子妃的房氏统御东宫，相夫教子，是无可挑剔的贤妻良母。

虽然李贤精明能干，文武双全，深得民心，但与母后武则天关系紧张。武则天送《少阳政范》和《孝子传》给李贤，责备他不懂得为人子、为太子，还曾亲手写下书信斥责李贤。调露二年（680年）李贤被废为庶人，房氏也一起被降为庶人，幽禁长安。永淳二年（683年）李贤流放巴州（今四川省巴中市巴州区），房氏陪伴在李贤身旁。虽然衣缕单薄，处境凄凉，但房氏始终对李贤不离不弃，同甘共苦。文明元年（684年）武则天派使者前往巴州，逼杀李贤。李贤曾做《黄瓜台辞》一首，“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晚明硕儒钟惺赞叹此诗“深有汉魏遗响，妙于《煮豆》歌”。

李贤死后，房氏留置巴州，在凄风苦雨中拉扯着三子一女艰难度日。武则天登基称帝后，房氏恢复雍王妃身份，携子女返回长安，随即幽入禁中。李贤的三子一女中，除幼子李守礼成年外，其余二子一女皆为酷吏所陷，未行冠礼而殇。此后十余年间，房氏与幼子李守礼在幽禁中苦熬时光，鹑衣百结，直到圣历元年（698年）才被武则天释放，居于长安城外的兴化坊。唐隆元年（710年）唐殇帝李重茂遵唐中宗李显遗诏，视李守礼为皇子，加封邠王，房妃为邠国太妃。

从豆蔻年华到知命之年，十载相濡以沫，半生颠沛流离，唯有这面鉴若止水铜镜常伴房氏左右，睹物思人，铜镜成为房氏对李贤的感情寄托。景云二年（711年）这面鉴若止水铜镜无缘由裂开，房氏也一病不起，临终奏请与李贤合葬。唐睿宗李旦下旨，追赠李贤为章怀太子，房氏谥号靖妃，与李贤一同陪葬乾陵。一世情缘，也只是那忘川河边的一句，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一念安然。

2022年7月“与天无极——陕西周秦汉唐文物精华展”在奉贤博物馆开展，此次展览由陕西历史博物馆、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奉贤博物馆共同举办，得到陕西省多家文博单位倾力支持。展出的156件（组）文物，都是陕西省近年出土的周秦汉唐文物中的精品之选，更有国宝级别的秦代兵马俑、汉代阳陵陶俑、唐代法门寺秘色瓷等珍贵文物亮相，凝聚着我国古代最为辉煌绚丽的盛世记忆。乾陵博物馆收藏的这面唐代鉴若止水铜镜也参加了此次展览，向观众讲述李贤与房氏凄美的爱情故事。

今年夏天上海共举办了三场考古大展，分别是上海博物馆“宅兹中国：河南夏商周三代文明展”、中国航海博物馆“大汉海疆：南越航海文明展”、奉贤博物馆“与天无极：陕西周秦汉唐文物精华展”，这三场考古展览用实实在在的文物和考古发掘成果串联起浓缩版的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以物论史，以史增信，在解答“何以中国”中让观众更好地认识和认同中华文明，感受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