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桂起：《德州地域文化概论》第三章“五河的情怀”第三节（上）

第三章：五河的情怀

第三节：马颊河的流风古韵(上)

马颊河起源于河南省濮阳县漕州坡，自西向东北流经濮阳县、濮阳市华龙区、清丰县、南乐县，自南乐县西小楼村南出境进入河北省大名县，在莘县沙王庄进入山东省境。经莘县、冠县、聊城、茌平、临清、高唐、夏津、平原、陵县、临邑、乐陵、庆云，在无棣县黄瓜岭以下流入渤海。马颊河干流自金堤闸至汇合口全长425公里，其中山东境内自小营桥以下至汇合口长338公里。流域范围：津浦铁路以西为中上游，南与徒骇河流域相接，西、北与漳、卫河流域接壤。穿津浦铁路以后，南接德惠新河流域，北临漳卫新河。总面积8330.4平方公里，其中山东省为6829.4平方公里。德惠新河汇入后，总控制面积为11579.3平方公里。

与徒骇河一样，马颊河也有着悠久的历史，是条古老河流。古传其为禹疏九河之一，因该河上广下狭，状如“马颊”而得名。周、秦时称古笃马河，汉代学者李巡在解释“九河”名称时说：“马颊，河势上广下狭，状如马颊也。”后“笃马”、“马颊”两名并用，自唐代之后始固定为“马颊河”之称。周定王时，马颊沿河各国修筑长堤，以防水患。到了秦朝，秦始皇统一各地水利工程，将各国并不连贯的长堤连接起来，形成贯穿整个河道的堤防，民间有秦始皇走马修堤之传说。后黄河夺马颊河道，堤防浸毁，古河湮灭。现马颊河道，实为唐代借助部分旧有河道开挖、疏浚，后经宋、金元、明等朝代治理，以供转运海漕。旧志称简河或陷河，乐陵旧志则沿用周、秦旧名称笃马河。清朝后期和民国时期，因连年战乱，无人治理，致使河道淤塞，漕运阻断，河水漫延，沿河洪涝频发，灾祸惨重。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十分重视对马颊河的治理，组织沿河人民疏旧开新。自上个世纪60年代之后，多次对马颊河进行大规模疏浚、固堤等工程，成效显著，使得马颊河成为一条具有农田灌溉、防洪排涝、养殖鱼类、保护生态等功能的区域性重要河流。

关于马颊河的古河道，历史文献的记载为：作为禹疏九河之一，其地理位置大致在现德州的北部、沧州的南部区域内。唐代学者孔颖达在注疏《尚书·禹贡》时，引李巡之论说:“马颊河势，上广下狭，状如马颊也….太史、马颊、覆釜在东光之北，成平之南。”即今河北省东光县北部、泊头市南部一带。民国学者曾述今以马颊而名者有二：一为王莽河， 亦曰碑河，在河北省沧县砖河之南，为宣惠河支流，东北入海；一为古之笃马河，自山东博平县田家口由运河分支东流，迳清平、高唐、恩县、平原、德县、陵县、德平、乐陵、阳信，入河北省庆云（当时在河北)）界，又入山东无棣县境，自月河口入于海。《清—统志》说：禹贡九河之马颊故道，久湮，非此河也。《山东通志》也说“笃马河，亦名马颊，非禹迹也”。按《清—统志》的说法，“马颊河上游自朝城县东北流，迳阳谷、堂邑绝运河而东，已湮，今所在者，惟运河以东之下游矣。”但今马颊河是否与古禹疏九河之马颊河全无关系，历史上亦无定论，只是有一些零星记载，考汉代之后的笃马河，与今马颊河大致相同，其中河道部分或与古禹疏九河之马颊河相关，称为禹疏九河之一亦不为大误。

数千年来，马颊河由于受黄河改道和南北运河的开控，引水济运及减河（漳卫新河）分洪等影响，河道变迁频繁。早在新石器时代至战国以前，黄河未筑堤防，处于平原地区的河道不受约束，漫流改徙不定，黄河干流主要在河北省东南入海，“禹疏九河”于碣石入海。其实就是流入无棣境内的原马颊河。东汉后，黄河改道从山东滨县（今山东省滨州市）入海。五代时，黄河决口频率加快，约三年左右就发生一次。南宋高宗绍兴十八年（1148年）时，黄河改道入淮，其溢水仍不断流入马颊河。到清朝咸丰五年（1855 年），黄河才真正由山东省利津县入海、达到现在的位置。因此，大禹治水时的马颊河道确切的地理位置，因历史久远，河道改变频繁，今已不可考证。但有一点似可明确，即现有马颊河道有部分（特别是下游）属于旧河道。

今日之马颊河，自河南省濮阳县澶州坡的金堤开始，滚滚流向东北方向，地跨三省十八县（市）， 在河南境内经清丰、南乐二县进入河北，之后很快流入山东，经高唐、平原、陵县、乐陵、庆云、无棣等县，在无棣北部汇合德惠新河入海。绵延400多公里的马颊河，流经整个鲁西北地区，沿河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春夏秋冬四时交替，两岸景色不断变换。春季草木初萌，麦苗返青，一片翠绿，田野中生长着各种各色的野花。四、五月间的季节，是野花遍开的世界，远望近观，有喇叭样的、菊花样的、太阳样的，红红的、粉粉的、蓝蓝的、紫紫的、白白的、黄黄的，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初夏时节，麦子成熟，千里沃野，一片金黄，呈现出一派丰收的迷人景象。盛夏时节，大平原被绿油油的青纱帐覆盖，中间不时点缀着一块块茂盛的树林、清澈的池塘，犹如一块硕大的碧玉铺展在天地之间。秋天到来，河两岸丛生的芦苇渐渐枯黄，河滩地上是一片片开始衰微的秋草，两边大堤上的钻天杨落尽树叶，如两排挺立的士兵，伸展向无尽的远方。河堤外的庄稼地里，熟透的谷子垂下金黄的谷穗，玉米棒子沉甸甸挂在秸秆上，黄昏时，村庄升起袅袅炊烟，氤氲在河的两岸。隆冬季节，一场大雪过后，皑皑白雪覆盖在大平原上，尽显一派北国风光。

古代马颊河在今陵县附近曾经形成两片较大水面，一是“白鹿渊”，一是“丁家大洼”。“白鹿渊”位置大约在德平镇一带，据郦道元的《水经注》记载，古笃马河即马颊河流经德平一带，形成一片大水，即为“白鹿渊”。现这一片大水已经湮没，只留下部分水面，且故址已难以考订。旧《德平县志》曾言“今按邑城北黑水湾形势与此逼肖，疑即所谓白鹿渊也。第黑水湾在重平故城之北，白鹿渊在般县故城之北，其地殊不合，存以俟考。”“丁家大洼”也称南下洼，在今德州东南、陵县南西，北靠丁庄镇，是古代马颊河洪水留下的一片水域， 平时芦荻茂密，蒲苇丛生，多雨时水势浩荡，一片汪洋。抗日战争时期，这里曾经是德州抗日游击队频繁活动区域。今天德州市利用这片水域建起了丁庄、丁东两大水库，成为给德州市区供水的主要水源，也是当地人民颇为喜爱的休闲观光区。

东方朔是马颊河畔这片神奇土地上产生的一个历史奇人。东方朔，字曼倩，汉平原厌次人，是汉朝武帝时的朝臣，曾任太中大夫，也是汉代著名辞赋家，为人诙谐多智，被后人称为“智圣”、“滑稽大师”。汉武帝即位，下令征四方士人入朝，为朝廷所用。东方朔上书自荐，诏拜为郎。后任常侍郎、太中大夫等职。他性格诙谐，言词敏捷，滑稽多智，常在武帝前谈笑取乐，“然时观察颜色，直言切谏”(《汉书·东方朔传》)，借此机会陈述他对国计民生的看法。武帝好奢侈，起上林苑，东方朔直言进谏，认为这是“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国家之用，下夺农桑之业，弃成功，就败事”(《汉书·东方朔传》)。他曾言政治得失，上陈农战强国之计，但武帝始终把他当俳优看待，没有得到重用，于是郁郁不得志，写《答客难》、《非有先生论》，以表达自己的忧虑与不满。

东方朔一生著述甚丰，但多已遗失，现存有《答客难》、《非有先生论》、《封泰山》、《责和氏壁》、《试子诗》等，后人汇为《东方太中集》，有的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中。司马迁在《史记》中称他为“滑稽之雄”，晋人夏侯湛写有《东方朔画赞》，对东方朔的高风亮节以及他的睿智诙谐，备加称颂，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将此文书写刻碑。

除了正史之外，关于东方朔的故事野史也有很多记载。如“君山不死酒”的故事：据传说，君山上有美酒数斗，如能喝到，可以不死为神仙。武帝得知后，斋居七天，派了栾巴带童男童女数十人到山上去求，果然得到了仙酒，带了回来。武帝未喝之前，东方朔就偷偷喝光了。武帝大怒，认为东方朔此举为大不敬，下令将其推出斩首。东方朔就说：“假如酒有灵验，你杀我，我也不死；要是没有灵验，这酒有什么用呢？”武帝想了一下，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下令赦免了他的不敬之罪。

还有“东方朔与元宵节”的故事：一年冬天，连降大雪，东方朔到御花园去给武帝折梅花。刚进园门，发现有个宫女泪流满面准备投井。东方朔慌忙上前搭救，问她要自杀的原因。原来，这个宫女名叫元宵，家里还有双亲及一个妹妹。自她进宫以后，就再也无缘和家人见面。每年到了腊尽春来时节，比平常更加思念家人，觉得不能在双亲跟前尽孝，不如一死了之。东方朔听了她的遭遇，深感同情，就向她保证，一定设法让她和家人团聚。于是，东方朔便在长安街上摆了一个占卜摊，不少人都争着向他占求卦。不料，每个人所占所求，都是“正月十六火焚身”的签语。人们十分恐慌，纷纷求问解灾的办法。东方朔就说：“正月十三日傍晚，火神君会派一位赤衣神女下凡查访，她就是奉旨烧长安的使者，我把抄录的偈语给你们，可让当今天子想想办法。”说完，便扔下一张红帖，扬长而去。老百姓拿起红帖，赶紧送到皇宫禀 皇上。汉武帝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长安在劫，火焚帝阙，十五天火，焰红宵夜”，心中大惊，连忙请来了足智多谋的东方朔。东方朔假意想了一想，说：“听说火神君最爱吃汤圆，宫中的元宵不是经常给你做汤圆吗？十五晚上可让元宵做好汤圆。万岁焚香上供，传令京都家家都做汤圆，一齐敬奉火神君。再传谕臣民起在十五晚上挂灯，满城点鞭炮、放烟火，好像满城大火，这样就可以瞒过玉帝了。此外，通知城外百姓，十五晚上进城观灯，杂在人群中消灾解难。”武帝听后就传旨照东方朔的办法去做。到了正月十五日长安城里张灯结彩，游人熙来攘往，热闹非常。宫女元宵的父母也带着妹妹进城观灯。当他们看到写有“元宵”字样的大宫灯时，惊喜地高喊：“元宵！元宵！”，元宵听到喊声，终于和家里的亲人团聚了。如此热闹了一夜，长安城果然平安无事。汉武帝大喜，便下令以后每到正月十五都做汤圆供火神君，因为元宵做的汤圆最好，人们就把汤圆叫元宵，这天叫做元宵节。元宵节由此而来。

这些民间传说虽然并不见诸于正统史料记载，但是世代口口相传，表达了人们对东方朔人格与智慧的赞誉之情，也表现出东方朔作为一名民间化的文化名人在普通百姓心中的地位。历史上，正统学者对东方朔评价多有微词，原因主要是他的行为举止并不合乎于传统儒家规范的要求，但他在道教中则被奉为神祗，得到星相占卜、巫师数术之士的尊奉，被杂技、相声等民间艺术奉为祖师。在他的故乡神头镇，每年三月初三，各地占卜盲人云集此地赶会，向“朔爷爷”顶礼膜拜。这种风气始于何时呢？夏侯湛在“东方朔画赞”一文中说：“ 合变以明算、 幽赞以知来，自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阴阳图纬之学，百家众流之……研精而究其理，不习而尽其功。”从这些句子来看，世人将东方朔做为卜卦祖师，从夏侯湛所处的晋代已经开始了。这种风气一直沿习到新中国建立以后，到“文革”才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