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洲电厂六十年了,还能找到建厂之初的遗迹么?

【建宁风物志】株洲电厂六十年了,还能找到建厂之初的遗迹么?

胡卫群 株洲摄影家 2022-06-02 23:59 发表于湖南

水泵房和老樟树

株洲电厂六十年了,还能找到建厂之初的遗迹么?
有人说:找不到了,
一块砖头一片瓦也找不到了!
我却要说:建厂之初的遗迹还在,
而且是唯一的
——那就是水泵房和老樟树!
1 955年动土开工,1957年投产发电。
第一期工程三台35T/H锅炉两台6MW汽轮发电机组,
第二期工程35T/H和75T/H锅炉各一台以及三台12MW汽轮发电机组,

第三期工程四台120T/H锅炉四台25MW汽轮发电机组,
九机九炉148MW,湖南曾经最大的火力发电,如今地面建筑荡然无存,只剩两根硕大的循环水母管静静的躺在几米深的地底下,没有几个人知道它们的秘密。
但是,老厂的水泵房依然屹立在白石港的湘江岸边,依偎着它陪伴着它的是那棵百年老樟树。


水泵房与相依相伴的老樟树
老厂的这座水泵房是上世纪五十年代苏联人建的。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950年2月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以后,苏联援建中国156个经济建设项目,其中电厂项目有四个在长江以南,株洲电厂就是其中之一。


签条约的时候,向苏联贷款3亿美元,引进的重点建设项目是42个,后来逐步扩展,至1953年最后形成156个项目。同年以这156项重点工程为基础,开始制订国民经济建设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所以说应该是156项目在先,“一五计划”在后。如今在叙说厂史时总是把156项目混同于“一五计划”,其实是不确切的。


苏联援建的株洲电厂第一期工程,只安装了三台锅炉两台发电机组,建了老水泵房,铺设了第一道循环水母管。后来中苏关系破裂,苏联撤走了所有的专家,带走了全部的技术资料。
于是,自力更生先后建设了第二期和第三期工程。
第二期工程三台发电机组由老泵房的第二道循环水母管供水。紧邻老泵房的下游建了一座新泵房,向第三期工程的四台发电机组供水。


1994年,扩建两台125MW发电机组,实现由中温中压火电厂向高温超高压火电厂的飞跃。老泵房进行改造后向125MW机组供水,同时关停一二期工程的五台小机组。
2003年,老厂所有建筑和设备被全部拆除,腾出地皮建设了两台310MW发电机组。圆形的新泵房也彻底销毁,在原址新建了长方形的水泵房。


而老泵房改造时,基本结构大体没动,只是切除了圆形筒体内的进水井,扩大了进出水管的孔径,将卧式泵改装为立式泵,将泵房顶部的平移行车改成了旋转移动的行车。苏联人的建筑,虽然有傻大粗的感觉,稳重结实安全系数高却是没得说的,这大概是老泵房能够得以保留的主要原因。


破旧的老水泵房


310MW机组的新水泵房
写到这里,必须要来点“科普”——电厂的水泵房是干啥用的?
发电厂一般分为火电厂、水电站、核电站、清洁能源电站(风电、太阳能等)。
火电厂大都采用煤粉锅炉,产生的高温蒸汽冲动汽轮机高速旋转带动发电机发电。做功完毕的蒸汽不可能像火车头那样“嗵-嗵-嗵”的排向空中,而是进入冷凝器凝结成水再泵入锅炉烧成蒸汽,如此往复循环。
凝结一吨蒸汽需要五十吨冷却水。老株洲电厂如果满负荷发电,每小时至少需要四万多吨冷却水,如此数量的冷却水都由座落在湘江边的水泵房提供。当然,这些冷却水来自于湘江,到冷凝器铜管里遛一转,又回到了湘江,大概也就几分钟时间。除了一些热量,什么东西也没带回湘江。
就泵房的流量而言,株洲的几家自来水厂加起来也不过如此了。


1971年,我从洞庭湖被招工进了株洲电厂,分配在水泵房值班。
水泵房其实就是个有屋顶的二十来米深的混凝土大圆筒,底部布置了四台巨大的卧式循环水泵,一座T字型的栈桥横亘在巨大的进出水管道上,成为日常巡视检查操作的唯一通道。栈桥的中心摆放一张有两个抽屉的桌子和两把钢管焊接的椅子。

桌上一本值班记录薄一块抄表的夹板,一支铅笔一支点水笔一瓶蓝墨水,还有一部限于厂内通话的电话机。桌子下方一只简易电炉(电阻丝嵌在鸡毛砖里的那种自制电炉)一把烧水的铝壶,因为电阻丝经常烧断,试电笔是少不得的。抽屉里有一把活动扳手和一把起子,是仅有的工具。

然后是一只硕大的油壶,专门用来给水泵轴承加油。
水泵电机和电动闸门的控制柜不是集中布置的,而是分别安装在周围的墙上,操作时必须经过栈桥爬下楼梯,抄表时也要上窜下跳,上一个班运动量还是蛮大的。
值班是三班倒,每班八小时。
到饭点,食堂的炊事员会送饭来。一根扁担两只箩筐,一只箩筐里放一个盛菜的大铝盆,另一只箩筐里放了几十只铝饭钵。炊事员先到主机房送饭,到水泵房时,菜盆里只剩些汤水残渣。值班人员在二十余米深的泵房底部,炊事员懒得爬楼梯,就用辘轳把饭菜吊下去。自己打好饭,把饭菜票放在箩筐里摇上来。


碰上哪天饭菜太差,底下的人不高兴,摇上来的箩筐里就不会有饭菜票。炊事员急了,在上面哇哇大吼,底下的人充耳不闻只顾埋头吃饭。僵持许久,往往是炊事员骂骂咧咧心惊胆战扶着栏杆慢慢挪到泵房底部索要饭菜票,咕咕哝哝喘着粗气手脚并用一步一步爬上来瘫坐地上半个钟头。
炊事员在泵房里爬一次,饭菜质量一般会改善半个来月,因为那楼梯有九十二级,每一级都很陡。


在水泵房上班,不一定要求很高的技术。只要肯学习,半年之内能把水泵的工作原理记的滚瓜烂熟,操作规程事故处理规程安全规程更是倒背如流。

巡视检查更简单,无非是听听机器运转的声音是否正常,看看水泵轴承的润滑油是否变质,摸摸轴承和电机的温度高不高,监视泵组电流水压温度等参数的变化情况。看似简单,其实还是依靠日常经验的积累,及时发现设备的隐患,将事故消灭在萌芽状态。
无论是简单岗位还是复杂岗位,运行值班工讲究的是反应迅速判断准确操作机敏。


上岗培训时就交代清楚了,水泵房虽然地处偏僻,却是全厂的咽喉——循环水中断几秒钟,汽轮机就会因为真空破坏而停机,

发生全厂停电的重大事故。
工作虽然简单,责任却很大,丝毫也不敢松懈。


最要命的是,水泵房是远离主机房的孤立岗位。设备发生异常或事故,不会有班长值长主任之类的领导来现场指挥,全靠值班员自己独立处理。因为水泵房发生异常,立马影响主机房乱成一锅粥,大大小小的领导蜂拥而至保主设备,无暇顾及江边的水泵房。
那个时候设备的控制手段比较落后,没有联动一说。

如果某台水泵跳闸,值班员必定在栈桥飞奔,跃下楼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启动备用泵。有时候紧急停下来的故障泵一次出水门关不严导致水泵反转,值班员必须一路小跑九十二级楼梯关掉二次出水门。

水泵故障或跳闸时没有警 声,全凭机敏的耳朵从轰隆隆的机器声里察觉小小的异常,神经质的蹦起来,完全是一种条件反射。
几十年过去,这种情形还经常在脑海里过电影。不是危言耸听,电厂运行的值班人员神经衰弱者大有人在,都是上班长期精神高度紧张落下的病根。


从这里走下去到泵房底部值班


这段楼梯有九十二级(已经被积水淹掉一大半了)


硕大的水泵出水管


巨大的水泵蝶阀
水泵房真的很简单,上班一年后就感觉没东西可学了。就那几台水泵和闸门,设备构造、运行理论基础容易掌握,还自学了些水力学基础。电机和电器部分无需学,那是电气专业的,隔行如隔山,要立足本职干工作,不能涉足其他专业,否则就是“不务正业”。也不敢学主机房的汽机专业知识,怕被班长批评“不安心本职工作”。


刚进厂,求知欲强,或者叫做“知识饥渴”吧,旺盛的精力无处释放,就到处找书看,当然是知识性和政治性的书籍,小说、文艺甚至《故事会》一类的书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很多名著如《西游记》等早在学生时代和知青时代就读过了。

奇怪的是当时也没想到要补读数理化,其实我当时的文化程度很低,初中读一年就搞文化大革命,后来就下乡当知青了。
也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天文学》《气象学》大学教材,居然啃完了。残缺不全的半本《地质学》从头翻到尾,似乎意犹未尽。哲学类的书看了好几本,还涉猎了人类发展史、政治经济学以及战争和军事,甚至对古诗词感兴趣。最早的环保书籍《寂静的春天》也是在那时候读完的。


毫不夸张地说,在水泵房那几年打下了比较好的认知基础。
如此肆无忌惮的看书,自然引起了班长的不满。
班长夜间巡视到水泵房(白天主机房操作多,班长很少到江边来),一旦查到我看书,自然劈头盖脑一顿批,说我违反规定,上班看“与工作无关的书籍”。


心里不服,就有些嘟嚷:与工作有关的书都看完了!
班长恼了,立马要我背操作规程,没难住。现场出题考试,答得头头是道。好在我工作尽职尽责,从没出过差错。找不到岔子,班长只得悻悻而归。


有一次夜班,正在阅读自己订的《红旗》杂志,又被班长批。
我也恼了,怼他:你看 纸与工作有不有关?
平时巧舌如簧的班长怔住了,竟没搭上话来,恼羞而去,从此结下梁子,让我在水泵房呆了五年。


水泵房底下见不到阳光,空气也不是很好。有时候轮流上来方便,趁机透透气,经常是在老樟树下吹吹风。
老樟树就在水泵房傍边,巨大的树冠遮住了水泵房,还带给我们一大块树荫。
喊它老樟树,是因为我到水泵房上班的的时候,它就是棵很大的树,一个人抱不过来。
我的师傅,师傅的师傅,师傅的师傅的师傅。。。。。。

都说进厂的时候这棵树就在这儿了。
这样说来,水泵房土建施工的时候,这棵樟树就在这儿,而且是以大树的身份特意保留下来的。
时过境迁,樟树的详细年份无法考证,目测树干的胸径,应该不止百年,所以称之为“老樟树”一点也不过分。


脚踩的位置是附近新泵房改造施工时堆积的渣土,把老樟树的躯干掩埋了三米多。


老樟树曾经陪伴我五年的青春
老樟树的北边是木工房,木工房的傍边是油漆班。
木工房的年纪和水泵房差不多,应该是建厂初期就有了的。
那年头木工房是很重要的附属部门,大到机房设备的脚手架和木质部件,小到办公楼和职工宿舍的门窗桌椅板凳,都归木工班负责。

维修范围宽,工作量很大,十几个木工还做不赢。拉大锯的,挥斧头的,推刨子的,凿榫头的,一天到晚不歇气。


后来搞了些机械化,安装了圆锯和带锯,有了平刨机。
劳动强度降低了,工伤事故却增多了。
用圆锯劈大橡树,高速旋转的锯片劈不开坚硬的树疤,粗大的树干反弹回来,把正在操作的班长腹部撞了个大洞,肠子流了出来,差点一命呜呼。
操作平刨机,一不留神切掉几个手指头,似乎也不是稀奇事。
木工房之所以能与水泵房相依为伴,都是因为湘江。


因为当时的木材都是水路运输,湘江上游江华林区一带的树木砍伐后,扎成木簰顺流而下。到水泵房附近卸载,一根一根人工扛上岸,也是辛苦的体力活儿。

刚进厂的时候当突击队员从河里卸过几次木材,劳累程度不亚于乡下修水利抬大石块。这些不大不小的树干扛上岸后,绝大部分都搭成了锅炉炉膛检修的脚手架。
后来的年代,脚手架都用了钢管,跳板也用楠竹代替,木质门窗被淘汰了,桌椅板凳柜子买现成的。木材消耗越来越少,木工们没事儿干,退休的退休,改行的改行,木工班撤销,曾经很吃香的木工和与之相伴的油漆工退出了历史舞台。
老樟树底下曾经有个油毛毡搭的棚子,是一位老工人的仓库。


这位老工人叫袁东成,个子不高,年纪大了干不动体力活,又不甘心闲着,觉得检修后拆换下来的零件被当成废品可惜了,就把它们都收集起来,分类存放在棚子里,如果有需要,尽可以到那里去翻找。


曾经在他的棚子里转悠,一米来长的电线、各种各样孔径的垫圈、大大小小光亮或生锈的螺丝、缺了胶木盖的刀闸、切割的钢材边角余料、缺了口的瓷瓶等等,玲琅满目五花八门,包罗了一切他认为还可以利用的东西。‘


我在棚子里挑选过配水泵格兰的螺帽,也寻到了学雷锋修宿舍窗户的铰链。
设备抢修时苦于没有备品焦急万分,却在这里找到了临时应急的零件,这样的事例当然不止一次。于是宣传部门把老工人袁东成和樟树下的这座棚子作为艰苦朴素的典型,称赞袁老师傅是“株洲电厂的孟泰”。


老辈人大概都知道,孟泰是五十年代鞍山钢铁公司的一位老工人,看不惯大手大脚的败家子行为,路边的螺丝帽都要捡起来,是修旧利废的典型,全国工业系统学习的劳动模范


厂里树立袁东成和油毛毡棚子为典型,只是宣扬一种艰苦奋斗的精神。棚子里的这些破旧东西,真正的利用价值并不大。几年后,袁老师傅退休,老樟树下的这座油毛毡棚子也随之消失了。
由于地处偏僻,厂里面知道这座棚子的人并不多。袁东成老师傅的知名度却是因为忆苦思甜。
七十年代强调阶级斗争,忆苦思甜是重要的活动。忆苦必诉苦,诉苦人当然是在旧社会遭受过地主资本家残酷剥削压迫的贫苦劳动人民。


袁老师傅在旧社会给资本家当过学徒,受过不少苦难,因此,经常被相关部门请来作忆苦 告。另外一位给地主当过长工要过饭赤贫出身的老师傅周树春也是作忆苦 告的常备人选。


进厂培训班,忆苦 告是必修课。两位师傅的 告确实震撼人心:袁师傅讲述遭受资本家和工头毒打时肢体动作特夸张,周师傅忆苦则是涕泪交流嚎啕大哭。几十年过去,忆苦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的年代,电厂是重点保卫的要害单位。基干民兵经常讨论如何提高警惕防止敌人搞破坏,有的民兵假设敌人会用坦克冲击工厂大门,另外的民兵则嘲笑只有蠢猪才会去冲大门,狡猾的敌人才会炸水泵房。


现在看来这些假想敌情近乎于幼稚,但也反衬了水泵房的重要地位。
那些年全民防空,民兵都学习用步枪和轻机枪对空射击打敌机,水泵房周边和湘江岸边经常有一群群的民兵举着步枪对空训练,泵房周边确实也修筑过民兵高炮阵地。


工厂重不重要,看大门口站岗的挎不挎枪就知道了,电厂肯定是武装守卫的。这些武装人员,有时候叫基干民兵,有时候叫武装民兵,有时候叫护厂队,有时候叫经警队。后来大多数电厂都聘请武装警察站岗,而株洲电厂是唯一仍然由职工站岗的。


水泵房这样重要的地方当然是要站岗的,而且是全厂的一号岗哨,哨位就在老樟树下,一棚一桌一椅,背一杆7.62毫米口径的步骑枪,在水泵房周边转悠。
临晨四点左右,值夜班最困的时段,如果这时候从泵房底部爬上来如厕,经常能看到哨兵把枪抱怀里靠着椅子歪头流口水,调皮的凑近耳朵大喝一声,把他吓得蹦起老高。


并不怕他走火,因为知道那是空枪,站岗是不准带子弹的。虽然枪口上有三菱军刺,为保险起见,也是折垫了的。更不怕他生气,因为都是熟人都是民兵,而且上班打瞌睡是犯纪律的,心虚。


也搞过恶作剧。
哨兵睡得太死,枪掉落在地上。蹑手蹑脚把枪捡起来,藏在附近隐秘的地方(要隐密得不被别人捡了去),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回到泵房底下,脑补哨兵醒来后找不见枪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躲开师傅捂着嘴笑。

天快亮的时候,乘哨兵还在四处寻找时再把枪偷偷放回哨棚,躲在暗处瞅着哨兵失而复得欣喜若狂继而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偷着乐。


本世纪初,地方政府要搞政绩,把第四期工程两台125MW机组的烟囱炸掉了,老水泵房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停止运行,轰鸣了五十余年的机器声终于沉寂下来。


因为地处城区繁华地段,迫于环保压力,株洲电厂再无扩建的可能,老泵房这块地方被闲置下来。
再后来,地方政府建设沿江风光带,把水泵房连同周边的地皮一起征收了,这棵见证了六十多年发展的老樟树再也不属于株洲电厂。
如今的水泵房周边,平地修路种花草,像模像样。水泵房和老樟树仍然相依相偎,静静的等待不可预知的未来命运。
乡下的古树,基本上都挂了保护牌,注册入了档案。
这棵比有些挂牌古树大得多的老樟树能得到保护么?


这里原来是木工班的地盘


乡下的古枫树,胸径比老樟树小得多。


挂牌保护的古枫树


这么粗的老樟树,却没有“身份证”
或许与水泵房有着不了的情缘,新老水泵房改造重建,每次施工时我都会到现场特意交代工程施工人员,要注意保护这棵老樟树,只因为想给老厂留下一点历史记忆和念想。
至于这座苏联人留下的老水泵房,它的新主人湘江集团会如何进行处置,不得而知。
现在不是提倡保留工业遗迹吗?
老水泵房能否作为建国初期的工业遗址保留下来?
虽然已经退休多年,却仍然牵挂着老水泵房和老樟树的命运,更愿意继续为它们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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