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作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在这个书籍化身室内装饰品的年代,他创作的无数优秀的文学作品却常年位于各大读书软件热销排行榜之上,逃脱了所谓的时代命运。他沈从文以其牧歌式的笔调创作的以乡村生活为主题的小说作品,充斥着他对生命哲学的思考与看法,他笔下真善美的湘西世界是消费时代快餐文化下的桃源,与现代都市生活截然不同的至善至美,让沈从文的作品在中心失落的知识分子失语境遇中依旧顽强的坚挺着发出微弱响声。
《边城》是沈从文带有牧歌情调的乡土抒情小说的典范,其流露出的浓郁的湘楚乡土气息与返朴归真的牧歌情调,是小说中灵气优美的大自然特有诗意的自然流露,而作品中人性美与自然美的完美融合,也是这个希腊小庙流露着神性光辉。
1984年凌子风将其搬上大荧幕,用影像化语言讲述着这个发生在美丽湘西的故事,影片讲述了湘西边境的小城里,一个摆渡的老船夫与孙女翠翠相依为命,时光荏苒,孙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茶峒城的船总顺顺的两个儿子都对翠翠有意,兄弟二人选择用唱山歌的方式一同追求翠翠,命运的捉弄使翠翠作为女主角却始终将歌声误以为是梦境而无所回应,后来哥哥大老意外溺水而亡,弟弟二老虽爱着翠翠,却在多种因素的困扰下将其抛之脑后选择出门闯荡,爷爷因此事积郁成疾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离世,而翠翠也解开了所有谜团,在原地等着二老归来。
作为改编影片,导演并未对小说进行大刀阔斧的改编,反以绝对忠于原著的方式将其近乎原封不动的载体转化,而这样没有改编的改编反而没有破坏小说所建构的声韵与诗意。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都饱含着因乡土影响而产生的独特地域书写,自然之美、风俗之美与人性之美被完美融合,而在地域文化影响下命运的捉弄也让美丽湘西笼罩着一层忧伤凄婉的氛围。
一、自然之子
如果对湖南乡土作品进行细致研究便不难发现,在湖南作家作品之中涉及的自然环境与居住场所大都远离大城市与行政中心,大自然几乎是所有作品的主背景对人有着绝对的支配作用,沈从文作品则集中湘西这片沃土,为世人构建了一个唯美的湘西世界。电影《边城》对自然的表现也毫不吝啬,影片开头便以大量的俯拍式远景镜头将湘西的山水跃然于荧幕之上,崇山峻岭之中藏着一座依偎于山林的小山城,在独白的引领下,镜头随之跳转变化,高机位俯拍下爷爷与翠翠的小屋立于大自然之中,人物与自然的相互映照使人物与自然环境间的隔阂消散,代之以天然的统一,人物身上的自然属性也被展现了出来。
小说中说到翠翠得名缘由时说到,“为了住处两山多篁竹,翠色逼人而来,老船夫随便为这可怜的孤雏拾取了一个近身的名字,叫作‘翠翠’。”翠翠得名与住所山林中篁竹有着天然的联系,这样的联系也使得翠翠拥有大自然所赋予的灵性。电影中,翠翠更加直观地与大自然进行着全方位的触摸,湖边草地更多地承担着翠翠的天然床榻功能,对中景镜头下翠翠毫无防备地躺在草坪镜头的复沓式展现,将翠翠的自然属性发挥到了极致从而展现出一种自然之美。
而翠翠初次登场时大全景仰拍视角下,翠翠蹲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用竹做成的萧,而竹萧蕴含着竹的气韵在影片中成为翠翠的代言器具,影片中翠翠的情感并非喷涌式的抒发,对感情朦胧的向往与追求也是这段爱情故事蒙上面纱,间接导致了其爱情悲剧,而这样朦胧的表达却并非无迹可寻。与二老河边相遇后,翠翠的心里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直到载同岁新娘过渡时,翠翠一反过去对过渡人的“毫不关心”,被唢呐欢天喜地的歌声吸引,甚至要求爷爷用竹萧为她也演奏那首《娘送女》,悠扬的萧声则预示着翠翠心态的转变。
如果说翠翠是竹林的化身,那么爷爷则是守护着小溪与山城的白塔。实际上,比起生于自然的山林树木,白塔作为一个人文建筑屹立于山林之间本就蕴含着些许不和谐因素,而白塔的世代守护早就与自然和谐共生、相映成趣,远景镜头下俨然一幅山水人文画卷,而白塔同时作为爷爷的象征物,就像渡船离不开爷爷,因而爷爷必须心无旁骛地守护与此一般,白塔落于渡口山林,便同时接受了守护渡口的使命。
影片尾声,爷爷积郁成疾,担心翠翠的未来无人可托付,而风雨交加的雷雨夜,爷爷立于窗户旁默默眺望远处的白塔,焦距变化下爷爷缓缓回头,特写镜头下爷爷苍老的面部仿佛预示着悲剧的降临,翠翠两次喊到“爷爷,我怕。”不仅是对雷电的恐惧,更是怕爷爷离去,而特写镜头下爷爷的手缓缓退场,就像爷爷的存在渐渐从翠翠的生命中抽离。“大雨冲刷不了一切,大雨也冲刷不了一切。”雨过天晴,大雨使白塔倒塌,而爷爷的生命也消逝于那个雷雨夜。
二、感知命运
湘西有着复杂的地理环境条件,山高林密、地势复杂,在凶险且不可预知的大自然面前,人类的渺小与无知被无限放大,比起奋起反抗,深受自然压制的湘西人心中更多地是对自然的尊敬与畏惧,而沈从文生长于这样的自然环境之下,命运感便成了沈从文作品中表现区域文化精神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边城》中,这种命运感被蒙上了一层悲壮的抗争精神。影片之始,导演用独白的方式交代了翠翠父母凄美的爱情故事,爱而不得双双殉情的故事使影片开始便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而这种忧伤始终存在于爷爷的眼眸中,除此之外,将对过去的交代放置与影片之始,也使这个故事本身成了命运的指引,预示着翠翠的爱情悲剧。
丧女之痛使爷爷全身心地养育自己的孙女,而对爷爷而言,最大的心愿便是将翠翠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爷爷不辞辛劳为翠翠的婚事奔波,不仅是出于对孙女的疼爱,也是对冥冥之中命运的抗争,然而当白塔倒塌、爷爷去世,爷爷的努力终是付之东流,命运也在此时被具象化了。命运的捉弄并不仅限于人定无法胜天的无奈,翠翠的爱情并非传统爱情故事里在阻碍中夭折的悲剧,在翠翠与二老之间并无绝对的阻碍,而悲剧的产生则是源于片中人物间所产生的多重误会之中。
当大老和二老一同为翠翠唱歌时,翠翠在梦境中随着歌声飘荡并采了一大把虎耳草,虎耳草寓意真切的爱情,是翠翠对二老真切的爱的反馈,然而二老歌声却被爷爷误会成大老所唱,而翠翠也将歌声当做梦境,错失了与二老交换情谊的最佳机会。与此同时,翠翠因不知情而对二老的爱毫无反馈,也使二老对翠翠的真心有所误会,间接导致二老决心出门闯荡。二老认为爷爷为人弯曲不痛快、顺顺不愿二老迎娶翠翠以及爷爷误会二老要碾坊不要渡船等,误会就像雪球越滚越大,助推着朝命运指定的的方向走去,爷爷的抗争也在误会的堆积中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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