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同人系列：文化的种子

现代社会对“文化人”的定义是：一是具有广泛的知识并能将之活学活用；二是内心的精神和修养。

英国历史学家尼尔.福克纳认为，文化的产生至少需要有三个因素：一是要有适合的地理和气候条件；二是生产力要达到一定的水平以上；三是在适当的时刻出现杰出的人物。

先看第一个要素。世界古代的文化起源，典型的有中国文化、希腊文化、位于中东的巴比伦文化、古埃及文化、罗马文化和印度文化。这些文化发源地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大部分处于温带,气候不冷不热，即使纬度偏南处于亚热带的印度，其古代文化的发源地主要在海拔偏高的喜马拉雅山南麓，气候也比较适宜。人类喜欢在适宜的气候条件生活，这是生物的天性和本性，适宜温和的气候也有利于人类繁衍和发展。

另外，世界文化的发源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有较大的河谷平原。中国有黄河和长江平原，印度有恒河平原，巴比伦有两河平原，埃及有尼罗河平原。河谷平原的特点是地势平坦，中间的河道水流平缓，可提供肥沃适合种植的土地和灌溉饮用的水源。很显然，位于赤道的热带沙漠并不适合人类居住，位于南美的热带丛林土著民族在历史一直过着狩猎的生活，只能勉强能填饱肚子。即使在生产效率较低的旧石器时代，农业种植可以将1斤种子变为100斤谷物的收成，具有较高的生产效率。河谷平原不仅适合居住，而且适合种植,能提供食物的保障，因此是人类最宝贵的生产资料。

宝贵的生产资料势必引发争抢，为了保护自己的资源，早期的人类在血缘关系的联系纽带下团结起来，因为血缘关系相对比较值得信赖，这样就逐渐形成了族群。过小的族群势力单薄很容易遭到袭击而丧失财产和生活资料，要么快速发展壮大，要么族群间形成联合抵御外侵。族群的形成势必需要产生一些人来管理族群,族群内需要不同的专业分工,比如有人适合制造生产工具,有人适合耕地……，当受到外来族群侵略时组织号召大家抵抗,对生产资料进行分配等。适合承担管理人员一般来说具有较高的能力和威望,并且能带领大家在对付外敌的入侵时取得胜利,这样的管理人员后来称作”社会精英”,因为具有分配资源的权利,这类社会精英逐渐演化为族群的”管理层”,阶级和阶层因此逐渐产生。

当族群逐步壮大一定规模后，管理族群需要信息沟通和制定规则，而制定规则的人需要对自然和社会理解认识比较深刻，能较深刻的掌握人类和自然的法则和运作规律。这样就逐渐产生了文字和辅佐管理层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用文字来记录各种用来管理社会的规则（法律）；用文字或图案记载理解认识自然界的知识；用文字、绘画、雕塑等艺术形式记录发生过的事情或者内心的感受……，文化由此产生。

再看第二个因素，文化的发展壮大与生产力水平密切相关。在旧石器时代，人们使用石块来耕地、做饭……，主要通过采摘和狩猎来糊口，不仅消耗劳动力，而且产出很低，几乎所有的社会成员忙于如何填饱肚子，很难分离出来专业的知识分子用来创造文字，认识自然和学习。

人类进入青铜时代，尤其是进入铁时代后，铁器可以做成锋利的砍伐切割工具，可以用来清除茂密的树林和灌木，开辟新的农田。通过使用铁犁，可以耕地和松土，铁器的冶炼发动了新一拨的拓荒，进一步解放了农民，生产效率大大提高。同时，在温带河谷平原，大自然孕育的牛、马等力气较大、且容易驯服和饲养的动物可以帮助人类大大提高生产效率。而处于南、北美洲，非洲热带等陆地由于南北跨度较大，热带丛林以及沙漠地带，缺乏适宜种植的大面积的河谷平原，也不容易产生牛、马等可以帮助提高生产效率的动物。因此一直很难创造文化和文明。

早期的族群部落，通过共同占有财产，诸如土地、牲畜、粮食、水资源团结起来保护自己，当遭遇旱灾、洪水导致食物短缺面临生存危机时，相临近的族群往往试图占有对方的谷物和牲畜来消除饥饿，早期的战争因此而爆发。如果想发动战争通过掠夺其他族群的资源或者最低限度保卫自己，就需要士兵、武器、同盟以及防御工事，在这些方面准备充足的部落，通常能取得战争的胜利。战争为一些部落或者族群夺取他人财富而摆脱贫穷，但对于提高生产率没有任何帮助，仅仅是对财富的二次分配。

随着生产水平的不断提高，供人类繁衍生命的粮食和社会消费品逐渐有了富余，为进一步的社会分工细化提供了物质基础，领导族群和国家的“社会精英”可以从生产劳动中解放出来，专门从事社会管理工作，而社会管理工作也必须由对社会和自然认识理解较深的“知识分子阶层”来承担,另外,善于”创新”的专业人员也不断被分化出来,形成特定的阶层。这样，就逐渐的产生了类似金字塔结构的社会阶层，管理社会的贵族和围绕贵族知识分子精英处于金字塔的顶端。贵族和精英分子拥有支配族群财富和管理族群的权利，这种权利使得他们和劳动人民相比较，生活更优越而更能免遭饥饿，因此他们需要利用手中的权利来保护自己并希望获得更大的权利，阶级和社会分层由此产生。生产力水平越高、族群的数量越庞大，社会分工就会越精细，农民、手工艺者、士兵、商人、艺术家、知识分子、医生、社会管理的官员、贵族……，社会结构越复杂，越容易分化成不同的阶层和阶级，越需要规则、文字、艺术等文化形式来约束规范社会，需要创新的文化来推动生产力提高和社会进步。文化伴随着社会形态的复杂越来越具有多样性，而多样性的文化反过来约束或者促进了社会的发展。

再看第三个因素，杰出人物对人类发展的作用和文化创新的贡献。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人民大众创造了历史，不容置疑的是，杰出人物领导人民大众创造了历史，成为领导文化发展和创新的先锋。

放眼世界，在人文精神领域，耶稣创立的基督文化涵盖了西方世界的主要价值观，具体体现在西方世界的建筑、语言、文化教育、社会法则、生活、意识形态等一系列行为准则当中。而东方世界的佛陀、老子、孔子，默罕默德所创立意识形态和文化准则一直同样持续影响着后世的人们。

在自然科学领域，人们仰慕和称赞像爱因斯坦、牛顿、爱迪生、瓦特……，感谢他们为改善人类生活和提高生产力水平所作出的贡献，帮助人类更加深刻理解和认识自然。

在艺术文化领域，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梵高、莫扎特等一大批艺术天才留下的雕塑、绘画和音乐让人们内心得到启发并感受到美与祥和；屈原、李白、莎士比亚、托尔斯泰、雨果、泰戈尔、曹雪芹……的诗歌和文学作品让人们加深了对生活的理解并引发情绪的共鸣。

在中国的中医文化中，像黄帝、岐伯、张仲景所创立的天人合一、六经辩证的哲学体系一直在中国历史上发挥着巨大的作用，确保了中华民族得以繁衍继承，除了解决病患的痛苦外，亦净化人们的心灵。

文化的创新和继承，从历史经验上来看是非常艰难的。我们很难想象，文艺复兴的艺术巨匠米开朗基罗是如何花费6年的时间在梵蒂冈教堂后墙完成面积达168平方米的《最后的审判》；我们亦难以想象，坐落在河西走廊上戈壁中的敦煌莫高窟的735个石窟是如何开凿的，成千上万的雕塑绘画艺术家穷其一生将自己奉献在戈壁滩的宗教艺术创作当中；我们很难想象，建筑高度达到157米，建设周期超过600年的科隆大教堂是如何能将该项任务坚持传承了600年，在没有现代建筑工具辅助的古代得以完成；我们亦无法想象，医圣张仲景在兵荒马乱的三国时代，在竹木简上完成《伤寒杂病论》十六卷，这些竹木简如何被后世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文化传承者翻刻、印刷并传承至今……，文化的传承及其艰难，需要文化学者终其一生甚至付出生命代价来进行传承，如同人类呵细心护种子的成长一样。而文化的破坏却经常发生在一瞬间，例如从秦始皇开始的“焚书坑儒”等文化革命，承载大量文化文明的书籍、建筑、绘画、雕刻等艺术作品被顷刻间焚毁；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东欧的大部分历史文化建筑几乎全部被炸成废墟；在文化革命当中，大量古籍、经典和建筑被当做封建迷信而焚毁……。

中国经典的文化传承，两千多年来隐藏在村镇的“耕读”文化当中，生活在民间的乡绅、知识分子精英通过其示范和精神领袖作用，向人们展示了文化的巨大魅力。在传统社会，生活在村镇耕读的知识分子精英通过师传或者古典教育往往懂得历史、书法、宗教、艺术、中医和占卜，他们的知识文化会使得更多的人们向他们求助而使得他们更成为一个个文化中心，他们示范作用会引导人们认识到文化的巨大魅力鼓励人们学习和继承经典文化。这种散落在民间点点相连的一个个文化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文化 络，这种文化 络形成一种隐形的社会价值观和社会秩序，成了比显性法律更有效社会约束力的社会基础。依靠这样的基础，中国经典文化得以持续相传。如今，当隐藏在社会最基层单元的“乡绅耕读文化”被破坏后，便进入了现代人常说的文化荒漠。

我们渴望文化的复兴和创新来引导我们更加幸福祥和。英文“Culture”这个词是个名字，是动词“cultivate”种植后的结果。人类为收获植物而播种，这个过程不是一个大跃进的过程，耕种是一项极为辛苦的工作，它涉及长期、重复和累断背的辛劳，需要清扫土地、整理土壤、地面翻土、播下种子，需要清除杂草、消灭害虫、田地浇灌或者排水，直到收割庄稼。在这个过程当中，始终伴随着干旱、洪水或者荒芜的危险，然后同样的情况是年复一年的持续循环下去。

虽然我们经历了近100年经典文化的持续“荒漠化”，但种子依然还在，当今社会文化复兴的呼声也越来越强烈，我们需要的是愚公移山的决心，将沙漠变绿洲的耐心和付出几代的心里准备。用佛家的观点看，我们甚至还要轮回很多世才能再次相遇基督、苏格拉底、达芬奇，莎士比亚、张仲景……。

引谭复生（谭嗣同）有诗为证：

无端过去生中事，兜上朦胧业眼来。

灯下髑髅谁一剑，尊前尸冢梦三槐。

金裘喷血和天斗，云竹闻歌匝地哀。

徐甲傥容心忏悔，愿身成骨骨成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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