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礁者夏嘉祥：6年潜入深海种了5800多株珊瑚

大洋 讯 每年下半年，他和团队成员都要潜入深圳大鹏湾的深海，捡珊瑚断枝，将他们种在海底平稳的“苗圃”上，然后等到它们成长到一定阶段，再将他们移栽到深海的礁石上。6年间，他们一共在深圳大鹏的深海中种下5800多株珊瑚苗，成活率达到70%以上。

2008年，夏嘉祥加入了潜水爱好班学习，成为一名潜水骨灰级爱好者。十多年间，他去过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国潜水，“会潜水的人就是这样，找到就会就想往海里钻，并且，如果你去过国外的海就会发现，跟我们广东的还差别太大了，人家的海洋比我们这边的海漂亮太多了。”说起自己在海底见过的美景，夏嘉祥眉飞色舞，他见过各色的珊瑚礁，遇到过鲨鱼，也见过大型水母群。

夏嘉祥

潜水员爱上海底种珊瑚

夏嘉祥说，珊瑚礁被誉为海底的“热带雨林”。珊瑚礁的覆盖面积不到海底的千分之二,却为近30%的海洋鱼类提供了栖息地。一个岛礁没有珊瑚礁，就像一个山头没有树林。在我国近海，珊瑚礁退化的主要原因是沿岸开发导致大量泥沙混入海水，影响光照，以及人类活动导致珊瑚直接遭到破坏。数据显示，最近30年间，大鹏半岛珊瑚礁在海底的覆盖率从原来的76%锐减到20%左右。2012年，夏嘉祥加入了深圳大鹏新区珊瑚保育志愿联合会（简称“潜爱大鹏”），这是全国第一个专业的民间珊瑚保育组织。

2013年，夏嘉祥看到国外用铁架子搭建珊瑚苗圃的方案，他决定试一试，他和队友先在4米深的海底做了3个苗圃，回去一看，全塌了，才发现，别人的铁架子放在海底15米的海底没事，因为那里没台风，就算有台风，因为他们的珊瑚种在水下15米，也不会受到台风影响。“因为深圳的海域人类活动频繁，海水浑浊，我们的珊瑚只能长在水下4米，而很多国家的珊瑚都长在水下十多米。”

但夏嘉祥并没有气馁。2014年，夏嘉祥听说广东海洋大学在湛江徐闻也有一个珊瑚保护组织，于是和他们一起交流保护珊瑚的经验，改进了自己海底种珊瑚的方案。2015年，夏嘉祥对深圳的珊瑚情况进行统计，发现之前他和队友们种植的珊瑚有一半都没有了。“都被破坏掉了。渔民在炸鱼时不仅把鱼炸死了，把珊瑚礁也炸毁了，结果鱼虾之类的也跑掉了。”夏嘉祥开始意识到，不解决人的破坏的问题，那就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珊瑚灭失的问题，必须要要给珊瑚礁一个休养生息的过程，他和团队提出“种珊瑚，种人心”。“如果不从源头上把他们的习惯改变过来，种再多珊瑚也是白搭。”他说。

志愿者在海底种珊瑚，图片由“潜爱大鹏”提供

在海底播种“森林”

海底“种珊瑚”计划有两种方式:一是“播种”,在珊瑚大片死亡、适宜珊瑚生长的海域,投放珊瑚虫,使其繁衍生长；二是“移栽”,将活的珊瑚移栽过去,使其恢复壮大,犹如插柳条。而夏嘉祥他们采用的是后面一种方式。他和队友们也在实践中摸索了多种人工培育方法:或将珊瑚切成手指大小的断枝,经过培育,再附着到预定海域的人工礁体上；或在海底钉上架子,上面吊绳,再把珊瑚绑在绳上,形成珊瑚树。为此，他们用硬塑料 将海底已经死亡的珊瑚覆盖，然后将采集到的珊瑚断枝固定在一种特制的塑料海床上作为“苗圃”。然后，等到这些珊瑚断枝长到一定的大小，再将他们播种到海底合适的礁石区域。夏嘉祥和团队在海水中搭建起一个1米长、0.5米宽、0.6米高的苗圃，支架由PPR管制成，不管海浪多大都不会倒。

将珊瑚苗移植到礁石上也很费事。由于珊瑚必须附着在硬质的海底才能生长,有的苗圃海底已经沙化,必须要将海底进行硬化处理。夏嘉祥团队曾探索过用水下环氧树脂胶把珊瑚断肢粘在海底,但水下胶很贵,成本高,操作也很困难。后来,他们尝试先在海底先打桩,然后把珊瑚幼苗固定在桩上,才算解决问题。每一次水下作业,他们必须下潜到海底。打螺丝、绑扎带等这些在陆地上很简单的事,在水下都十分艰难。在海底“抡大锤”，浮力常常阻碍抡锤，像打在棉花上一样，一不小心还被海流冲走了。每固定住一个珊瑚，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几个小时下来，队员们胳膊都酸了，上岸后要好几天才能缓过劲来。

夏嘉祥说，海底种植珊瑚，有一整套程序。比如先调查，选择合适区域，然后决定哪里投礁体，哪里做苗圃，投什么样的礁体，哪里取断枝取母体等，种下去之后还要跟踪长势，有点像做工程项目。哪怕是已经种好的珊瑚也要去管护和监测，不是说播种下去就算了。比如，种好的珊瑚有没有病虫害，有没有死的，长势怎么样，还要及时总结经验教训。种好的死了，就要分析失败原因，是大的风暴潮来了，那证明这片水域水动力很强，不适合种这种类型的珊瑚，那可能就要更换品种。

6年种了5800株珊瑚

大鹏新区的珊瑚修复区域0.45平方公里，6年下来，夏嘉祥和团队一共在近30个人工礁种下5800多株珊瑚，成活率达72.61%。单位面积内的珊瑚覆盖率明显提升。但他也坦言，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大，但在海里其实起不到多大作用，有时要找到之前种植的珊瑚都很困难，为此，他们对所有种过的珊瑚都记录编号。

“某种程度上，我们越忙，捡到的珊瑚断枝越来越多，说明珊瑚破坏得越严重。所以，这些年不再追求我们一共种了多少株珊瑚。”夏嘉祥说，这些年，他和团队几乎每周都要给中小学生上课。主要是在大鹏新区范围内，专门针对4—6年级的学生，教授海洋生态教育的课程，如今已经上了1000堂课了。他说，海洋教育不是告诉孩子中国有多少海洋面积和海洋资源，而是要从小在他们心中种下热爱海洋的种子，让保护海洋生态成为一种习惯。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些年，他明显感受到深圳当地渔民保护珊瑚的自觉性明显提高。有一次，夏嘉祥在海底种完珊瑚，被周围几名渔民叫住了，渔民们向他们要一套志愿者的衣服。一开始夏嘉祥还感到纳闷，后来渔民告诉他，每次他们种完珊瑚，就有一些不法分子盯着他们，等他们走了之后，凌晨两点下海捞珊瑚。有一套志愿者衣服，他们就可以以志愿者身份制止这些不法分子偷捞珊瑚了。“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公益，终于有一些效果了。”

要成立全球护礁者联盟

潜入深海作业需要大家紧密配合，才能确保安全。每次水下作业，都要留一名队员要在船上观察，看伙伴有没有上水，有没有漂远，漂远的话就要追上去把他捞起来。团队成员在水下严格实行潜伴制度，两个人一组，如果其中一人的压缩空气没有了，另外一名队友就可以支援。

夏嘉祥说，修复深圳的珊瑚礁，急不来，可能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也许一直种下去都不见得有显著成效，但这项工作也必须有人做。“你想，珊瑚礁沉积，每年就长那么1厘米，你说要成片那得要多少年啊。”夏嘉祥坦言，自己现在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保护珊瑚的公益事业上，妻子也不是太支持。“在她看来我可能有些不务正业，她觉得我应该去找份工作，多照顾家人，这才是正道。”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但他还是想把这份工作坚持下去。对于团队的未来，他有更宏伟的规划。他说，“潜爱大鹏”护礁团队要做中国民间珊瑚保护的引领者，要能代表中国走出国门，与国外进行公益领域的交流合作，他也希望把这些年团队在海底种珊瑚的这一套模式变成视频教案，让每一名潜水爱好者都能看得懂，知道如何在水下进行珊瑚保护。“我们希望与世界各地的珊瑚保护组织一起成立一个全球护礁者联盟，把全世界的珊瑚礁数据放到一个平台上去，把中国的潜水员引领到这些地方去，参与珊瑚礁的保护。”他信心满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