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流窜姜八线 疯狂作案第一枪

品 案

法律发展的历程,既是见证人类发展的社会历程,更是见证法官坚信法治、坚守正义的心路历程。法官在裁判中叙述着他人的故事,同时更是在讲述着自己对法律的理解和对正义的守护。在全国上下众志成城抗击疫情的特殊时期，我们开设“品案”专栏，聆听法官们用自己的视角、笔触和真情讲述一个个案件背后的故事，希冀通过一个个有温度的故事温暖你我。

“品案”，是翻开一本本厚重的卷宗，回首那些承载着梦想和努力的岁月；“品案”，是沏上一杯热茶，用灵动的笔尖和一个个故人、一幕幕过往展开一段时空的对话；“品案”，更是用尚未磨灭的激情和热忱向那些曾经坚守的、还在坚持的、永远坚信的理想和信念宣誓致敬！

请您细品

跳跃流窜姜八线 疯狂作案第一枪

泰州中院党组副书记、副院长纪阿林

每周一上班，我都会到刑警队负责情 的程东初那里，查看扬州市公安局的刑事犯罪情况通 ，通 的是整个扬州市各县市区的刑事发案、破案情况，串并案件以及抓获刑事作案成员的情况。

１９９３年１２月１３日，是星期一。刑事犯罪情况通 第一页的下端到第二页上端通 了靖江的一个大案：

１２月８日凌晨，靖江市季市镇汽车站南侧贺民顺个体木行被犯罪分子入室，持枪威逼贺妻邓方平和儿子贺少军交钱，用起子（螺丝刀）撬开办公室抽屉，见放钱的密码箱用铁链锁在木行中柱上，开枪打断铁链，抢走密码箱一只，箱内有现金人民币１５２００元。根据现场遗留的弹壳分析，应为六四式手枪子弹。

同样是１２月７日夜间１０时许，季市镇羊毛衫厂一位不满２０岁女工在厂内上厕所时被一年约２０多岁男青年持枪挟持到厂区西南侧墙角处强奸，现场掉下一个六四式手枪弹匣和四发子弹。

１２月８日上午季市镇建筑公司 称：１２月７日夜间，被犯罪分子翻墙入院、撬暗锁入室，将二楼办公室办公桌和保险柜撬开，盗窃现金２００元。现场留有７毫米宽的螺丝刀痕迹。

持枪疯狂作案，这在周边县市还是头一回！

１９９４年１月２５日晚上，蒋垛镇党委刘书记请我们公安局几个局长吃饭。回到家中刚刚睡着，公安内线电话响了，我一看表，还不到１２点，是高宝鉴局长打来的，他说：“阿林，刚才苏陈派出所唐世昌所长打电话到我家，说苏陈有一家安徽人开的木行被抢劫，老板中了一枪，正送医院抢救……”我一听，忙说：“不得了，可能是在靖江作案的那个家伙来了。”高局长问：“什么情况？”我说：“上个月靖江季市有个木行被抢劫，也开了枪，可能是同一人。”高局长：“赶快通知刑警队，我们一起去。”我忙打电话给刑警队，叫值班人员通知童东兴队长组织干警出现场，同时通知周边派出所组织堵截，并通 泰州市公安局刑警队。

刚放下电话，唐世昌所长打电话到我家，说他到苏陈卫生院看了，老板左肩上有一个小孔，好像只有粗铁丝大小，会不会是气枪打的。我说：“那是进口，不会大，肯定是制式枪打的，赶紧送县人民医院抢救！”

我赶忙电话向扬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戴苏生局长做了 告后，背上“七七式”手枪就到了局里。

我和高局长的家都住在县公安局前面的宿舍楼里，到局里后两人没有等齐刑警队人员，就先上了车赶到苏陈。

唐所长领着我和高局长到在苏陈镇花园村的木行现场，木行位于苏陈派出所西边路南，南北向几间简易的房子，门朝南。里面漆黑一团，我打着手电筒，在门内发现一个弹壳，对高局长说：“是六四式手枪！”高局长说：“赶快向再扬州市局 告！”

我在现场用当时局里唯一的“大哥大”再向戴苏生局长 告，他说：“肯定与靖江季市案件串并起来了。我现在就去泰县的路上，市局已通知泰州市公安局堵截，刑警大队把警犬也带去了。”

经派出所民警询问老板的外甥古海斌得知，晚上大约１１时，睡梦中进来两个人，用手电筒照他和舅舅王德平，并用电警棍、手枪、匕首威胁，索要钱财。王、古两人反抗，古海斌用被子向那俩人罩去，并向外奔跑。那两人中一人追古，一人向王德平开枪。两人后向西逃走。

扬州市局刑警大队侦查技术员赶到现场后，警犬向木行西南方向追踪了几里路，又追回通扬公路，后就失去方向。

王德平经过泰县人民医院抢救无效，因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法医检验发现，子弹从左肩进入胸腔在里面前后反弹两次，将左肺击穿了三个洞。

不仅图财，犯罪嫌疑人还欠下了血债！１月２６日早晨，苏陈小学 案称学校办公室夜间被撬盗。真是多事之秋，我与刑警队童东兴队长和技术员到苏陈小学把现场看了，撬锁的工具也是７毫米宽的螺丝刀。

泰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副局长张庆堂带了几个刑警在早晨赶到苏陈派出所，并带来夜间苏陈镇西邻泰州市泰东乡的泰州伯乐电器厂被翻墙入院，办公室被撬盗的消息。

上午，靖江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张如义也带着技术人员赶到苏陈。

戴树生局长在苏陈派出所召开会议，分析案情，部署侦查工作。

原来经过前期扬州市公安局和靖江市公安局的工作，发现犯罪分子在靖江市季市镇羊毛衫厂强奸案现场上掉下的编号为７１８３的子弹匣是枪号为２８０４７１８３的“六四式”手枪上的，而这把枪是河南省林县河顺镇派出所所长的。１９９３年１１月１５日凌晨，河南省林县河顺镇派出所被犯罪分子翻墙、撬锁，盗窃“六四式”手枪一支、弹匣两只、子弹２０发、匕首一把等物。

会议分析犯罪分子系两名，都年约２０多岁，身高中等个子，可能有盗窃劣迹，其中一人去过河南省林县打工或是河南籍的。会议部署：一方面重点要排查与河南有关系的、可能有盗窃劣迹的人，另一方面要抓好防范。

当天我在苏陈派出所召开全县派出所长会议，传达市局会议精神，布置排查和防范工作。

会议结束后，我就喊上刑警队长童东兴，两人乘车去了靖江市季市镇，把三个现场全看了。两人感觉到从苏陈小学和季市建筑公司现场看，这个持枪抢劫的犯罪分子盗窃作案的手法太老道，撬锁很熟练，是个惯犯，说不定还受过打击处理。于是，把苏陈小学和木行的两个案件并案侦查。

接下来的几天，刑警队集中力量对各派出所排查出来的与河南有关系的人员进行核查，均一一查否。根据市局统一部署，把排查的范围扩大到曾经到过河南省安阳市（林县属安阳市），与安阳相邻的河北省邯郸市、山西省长治市的人员和暂住在本地的河南藉人员。

我到各乡镇特别公路沿线检查防范工作。每个木行全部在床上放置了防范的工具，有木棍，有菜刀，有石灰粉等。放置石灰粉是为了向犯罪分子眼睛洒，可能比其他工具更有效。

扬州市局还派了副处级指挥长，姓张，来泰县指导督查侦查和防范工作，春节的那些日子，张指挥长每天与我在一起到各乡镇过堂、检查，直到腊月二十九。

那年春节是公历二月十日，整个春节期间各派出所都在组织力量夜间在木行巡逻。

２月２３日是正月十四，凌晨，一名犯罪分子窜至靖江市越江乡钱满庆个体木行，持枪威逼钱的女儿钱冬梅和房东孔林松交钱，后用起子撬办公桌柜门，抢劫得现金人民币２３０００元。靖江市公安局在现场勘查中发现并提取指纹一枚，分析为左手中指所留。

至此，这一系列持枪抢劫案件被我们称为“苏中第一枪案”。因为，这是建国以来发生的苏中地区最大的涉枪案件。

当天，扬州市公安局把我们通知到靖江开会，进一步明确犯罪分子应为本地人。根据钱冬梅和孔林松一致反映犯罪分子有“沙上”口音，要求泰县着重排查通扬公路以南地区，靖江着重排查西南沿江和北部地区。

“沙上”，是指包括靖江西南沿江，与早先成陆的“老岸”相对的地区，通常指靖江的新桥、太和、东兴、惠丰、八圩、城南等六个乡镇。

我回泰县后把会议精神向高局长和潘老局长做了汇 ，他们俩人听我说了钱和孔的陈述后都说，会不会是泰兴人？

２月２４日上午，我又再次召开全县派出所长会议进行布置。

２月２７日凌晨２时泰县里华派出所陈茂阳打电话到我家：里华镇薛垛村五组帅三喜家夜间被犯罪分子用木棍撬门入室，携带火药枪、电击枪、绳子等工具，抢劫现金１１００元，黄金一块（１８０克）、金耳环一付、银首饰９副及衣服手表等物，帅三喜在反抗中被火药枪打穿腮帮、砍成重伤，正送泰州人民医院抢救。我和高局长与刑警队干警凌晨赶到现场，分析犯罪分子应从江都县吴堡乡方面过来的，调集包括分管治安的陈来副局长、政保股长、内保股长在内的５０多名干警在江都县的吴堡、华阳、黄思、周西、高徐、三周、永安、小纪等乡镇为开展排查。江都县公安局庄局长、葛老局长、分管刑侦的顾建人副局长也带领干警赶到小纪镇配合侦查。在江都县公安局的大力支持下，于３月７日发现线索，在江都县周西乡三新村抓获作案人胡福莲、万从宝，后在湖南省会同县抓获唐一武、谭建华等犯罪分子。

破案的次日，江苏省公安厅在靖江市公安局招待所召开持枪抢劫案的侦查工作会议。公安厅及五处领导，扬州市公安局局长冀仁贵、副局长戴苏生、刑警大队领导，南通市公安局负责人，泰州市、泰县、泰兴市、靖江市公安局局长、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参加了会议，省厅和市局还邀请了靖江市公安局老局长王季凡、泰县公安局老局长潘兆祥出席。

会上先由各县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汇 前期工作，然后对案件进行分析，要求大家畅所欲言。我在发言中提出犯罪分子以前一定有盗窃前科，在季市发生持枪抢劫案的当夜，建筑公司被盗，在苏陈发生持枪持劫案时，苏陈小学被盗，盗窃案工具痕迹和作案手段一致，盗窃案应能串并，不可能在季市持枪抢劫的犯罪分子到苏陈作案，正好在季市盗窃的犯罪分子恰巧也来苏陈盗窃，所以持枪抢劫的就是盗窃的，抢劫作案的犯罪分子过去是手法是盗窃，抢劫是犯罪手段的升级，而林县河顺派出所枪支被盗，本身就是盗窃案，更证实这一点。但当我说到：“靖江在泰兴南面、泰县在泰兴北面，犯罪分子只在靖江泰县跳跃作案，泰兴没有案件，说明是泰兴人的可能性极大……”

“你不要再讲啦！”突然一位领导打断我的话：“小纪小纪，你要立足本地！……你看看人家，市委常委都分工下去破案啦！”

高局长对我附耳细声说：“这病话他也信？常委分工下去破案，人家不要搞经济工作啦！”

市局领导、省厅五处领导提要求，最后厅领导作重要讲话。

会议要求各地都在党委政府领导下，充分发动广大人民群众，要立足本地开展侦查，由于越江、季市、苏陈都在姜八线（姜堰至八圩）沿线，要在靖江泰兴泰县的沿姜八线的乡镇开展排查。同时严密防范，力争在犯罪分子再次作案时能当场抓获。

吃中饭时，王季凡老局长对那位领导说：“你们叫人家畅所欲言，小纪讲了你又不肯人家讲。我要向领导提个意见。”

２０２０年４月１５日上午１１时，９１岁高龄的王老局长打电话给我，问我疫情防控期间忙不忙。老人家对我讲：“当年侦破持枪抢劫案，我的看法和你一样，也认为是泰兴人。我是支持你的。”

王老局长历来都是口直心快、敢于进言。听公安老前辈们讲，王老局长在文革前就是靖江公安局长，文革期间在一个十分私密的场合，他指着墙上毛主席和林彪在天安门城楼上的合影挂像说，毛主席旁边的那个人是个奸臣，被人告发，受到迫害。好在不久发生“９·１３”事件，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王老局长得到平反。

王老局长也是破案的高手，７０年代、８０年代靖江的大案都是在王老局长指挥下破获的。１９８９年３月１２日早上人们发现靖江孤山十圩港内沉有一条铁船挡住了航道，后经打捞发现是被人凿沉的，船主是兴化市张郭乡郭西村的胡益民，而船主夫妇不知去向，船上自行车铁锚不见，卖出的２０００多斤麦子的钱失窃。时任公安局党组书记的王老局长与局长一起和大家分析船主夫妇可能被害，便组织打捞。在孤山煤矿旁边河里将船主夫妇打捞上岸，死者是被两支“五四”或“五一”式（两种枪是同一口径）手枪打死。经侦查发现杀人抢劫案与当年１月２日浙江金华某部失窃枪支有关，某部炊事班袁某某是靖江季市人，与靖江季市征某某、严某是把兄弟。后发现袁某某从部队逃跑。侦查中发现征某某使用的打火机与盗枪案现场留下的打火机相同，并靖城商业公司门市部查到了“打火机上垫衬的发票边角”的出处。发票与打火机、打火机与征某某连在一起。８月３１日晚上靖江市公安局刑警与上海南市分局十六铺派出所民警在上海抓获袁某某，当场缴获一支“五四”式手枪，核对枪号，正是１月２日金华失窃的枪支之一。９月１日在省公安厅凌福根副厅长和王老局长指挥下，从靖江缝纫机厂金工车间抓获征某某，从其卧室木箱内搜查到“五四”式手枪一支，子弹３４发。从住处抓获正在睡觉的严某，在箱中搜查出“五四”式手枪数支，子弹数百发，“五六”式折叠冲锋枪一支，子弹数百发，ＴＮＴ炸药两块，雷管三只，拉火管二只，导火索一根。三人交代１９８８年就预谋盗枪，１９８９年１月２日在金华盗得枪支后，征、严携带枪弹去泰县船闸以及江阴、无锡、泰兴、海安、南通、安徽芜湖等地伺机作案，转了一圈总感到作案条件不具备。征某某回靖江季市，发现三元桥下停泊一条卖麦的船，与严某商定等到船上卖出部分麦子后杀人抢劫。３月１２日凌晨１时许，两人各持１支“五四”式手枪，登船进入睡舱，开枪打死胡益民（殁年４１岁）和妻子徐小红（殁年３８岁）行凶后窃得人民币２１００余元和上海牌、宝石花牌男、女式手表各１只。

靖江市公安局受到上级表彰，王老局长也立了一等功……

中饭后，从靖江市公安局招待所上车前，公安学校的老同学戴苏生局长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阿林不要把领导的批评放在心上，回去后安心把排查工作抓好，不要漏 。”在回泰县的车上，我坐在副驾驶位上，潘老局长和高局长坐在后面。高局长说：“阿林今天挨批，心里不要难受呀。”我说：“不难受。”潘老局长说：“分析案情要经得起破案结果的检验，马上就会见分晓了。上星期我和老王通电话时就都认为是泰兴人作案。”高局长说逗趣说：“撒了多少谎，得了多少奖；说个大实话，吃个大糍粑！不过，破案不是做官样文章呀，案件一破就会现原形的。”

回到姜堰，高局长就带我一起向县分管政法的副书记吴正雪、副县长严宏生、县人大副主任兼政法委书书记蒋裕书等领导汇 会议要求。第二天上午就召开各乡镇分管政法负责人、派出所长会议，高局长主持会议，我传达了市局要求，并作了布置工作，严宏生副县长讲话。

几天后，省公安厅刑侦处卜岳老处长到泰县来，我和高局长、潘老局长把我们的观点向卜老处长作了 告。潘老局长和我陪卜老处长一起到苏陈、季市、越江看了五个抢劫和盗窃现场。卜老处长说：“我同意你们的观点，盗窃案与抢劫案是一人所为，犯罪分子有盗窃前科，泰兴人的可能性极大。我回去提醒他们。”

当年公安老前辈和我在泰州梅兰芳纪念馆合影。自右二向左：地级泰州市公安局王志顺老局长、扬州市公安局张奇珍老局长、扬州市公安局王朝林老局长、省公安厅刑侦处卜岳老处长、靖江市公安局王季凡老局长、泰县公安局潘兆祥老局长、靖江市公安局金玉林老局长

三县市在姜八线沿线乡镇排出嫌疑对象近一万名，重点人头４００多名，都一一查否。

当时的排查，除了排人，还排了枪。人民群众经常向公安机关反映谁可能有枪。春节前的腊月二十九上午，大冯乡群众举郑庄村一村民家来了一个亲戚，身上有枪。我立即带刑警队和派出所民警着便衣赶到郑庄，在村前的东西路上将其按倒，从身上搜到一把手枪。但一看，是钢珠枪。不过，带回局里一查，此人是外省的一个逃犯。

三月中旬一天晚上１９时，群众举 顾高镇池南村有一个人从外地回来，身上有枪，我带人赶到池南，也是钢珠枪。刚回顾高派出所，高局长打来电话，姜堰镇光明新村有人 警，说听到邻居家响了一枪，叫我立即回局里。

我赶到局里时，持枪的人已被抓到刑警队。听到大家介绍了抓捕的经过。

持枪人是外地人，持钢珠枪来光明新村追债。债务人不在家，他掏出枪要债务人母亲交出人在哪儿，并开枪威胁。邻居听到枪声后 警。正在局里值班备勤的武警、巡警、刑警一呼而上赶到光明新村。首先进入房间的一位老巡警用枪对着债主，债主一愣，随后把巡警的枪往上一托，“呯”的一声，子弹打在天花板上，反弹过来从紧跟后面的刑警田永和耳边擦过。武警上来扑住债主，并从地上拾起手枪，大呼：“是一支‘五四’式！”。又从债主身上搜出钢珠枪，大喊：“还是双枪！”。大家把债主往局押，老巡警喊道：“我的枪呢？”原来，枪响后老巡警自己把枪掉在地上。到局里后，带队的中层干部到局长室想把钢珠枪拿给高局长看，不料走了火，从高局长左耳边擦过。

说实话，当时枪案少，干警见识不多，队伍也没有专业训练过，反恐处突的能力比现在差多了。

不久，接到县委组织部通知，我到县委党校参加青干班学习。

５月１０日上午，我正在党校听课，刚上课，腰间的BB机震动了，是刑警队接待室２１２０８２的电话。我向同班的淤溪乡副乡长兼建筑公司经理颜大龙借了“大哥大”打过去，刑警队内勤蔡鹏飞说，今天凌晨南通市通州发生木行抢劫案，几个木行被抢，还打死一个人，省厅要求各县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局长赶到通州市公安局张芝山分局开会。

我立即向带班的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张兆江请了假，乘车前往通州。到达时已近中午，先到现场看了一下。这时厅领导也从苏州渡江赶到现场，随即开会部署工作。下午一点多钟集中在张芝山分局旁边的小饭店吃饭后就立即往回赶。

原来，５月１０日凌晨２时，一名犯罪分子窜至通州市小海镇陶建忠个体木行，持枪逼陶打开碗柜抽屉，劫得人民币１０００余元。又持枪逼陶用摩托车载其到小海镇陈建珍个体木行，没有抢到东西。又威逼陶开车载其到通启桥袁金香个体木行，持枪威逼袁开门，袁坚决不开，犯罪分子从窗口向袁开了一枪，见袁受伤呼喊，又向袁打了一枪。致袁创伤性失血休克死亡。犯罪分子爬窗入室劫得大约２００多元钱，逃离现场时与闻声赶来的派出所民警发生枪战，民警追到河边，发现犯罪分子遗留下来的小黑包和一只鞋。在包内发现五张票据，其中有泰兴市农行济川营业所流水单。

省厅分析犯罪分子肯定是泰兴人，要求南通市各县市公安局立即设卡盘查，力争在犯罪分子逃往泰兴的路上抓获；要求扬州市公安局和泰兴市公安局迅速查明身份，并实施抓捕；要求周边各县市把好出入泰兴的道路，严防犯罪分子窜出泰兴。

我回局后立即向高局长、潘老局长汇 。高局长高兴地说：“还是我们当初分析得对！”当即和我一起向县分管领导 告，当天下午就召开与泰兴交界的蒋垛、仲院、顾高、梅垛、张甸、大泗、野徐、寺巷等乡镇分管政法工作的负责人和派出所长会议，还是高局长主持会议，我布置工作，严县长提要求。会议要求各乡镇连夜召开会议部署各村组发动民兵和人民群众，配合县局和派出所民警把所有通往泰兴的道路把好，严密盘查每一个来往人员。随后，县局全体工作人员也做了分工，由中层干部带队与派出所民警一起到每一个村。高局长在动员时提出：“不仅要御敌于县门之外，还要争取只要他来就抓住，并确保不能有一人伤亡。”同时，对做好自身安全工作也提出要求。

次日上午我打电话给正在泰兴指挥破案的戴苏生局长，得知现已查明遗留在通州现场的物品的主人是泰兴市根思乡小井村曹某某。围绕曹的关系人进行侦查，发现曹的朋友李荣健有重大作案嫌疑，完全具备作案条件。侦查指挥部决定调档比对指纹，越江持枪抢劫案现场上的指纹和林县盗枪案现场上的指纹就是李荣健所留。很快查出，在苏陈与李一起作案的是于某某。

李荣健，男，２４岁（１９７０年１月２９日生），汉族，江苏泰兴人，初中二年级文化，住泰兴市根思乡小井村第一村民小组。１９８８年５月因犯盗窃罪被泰兴县人民法院判刑五年，１９９２年１２月２６日释放。１９９３年初随姐夫到河南省林县做木工。

同伙，于某某，男，１９７０年９月４日生，汉族，江苏泰兴人，初中一年级文化，住泰兴市根思乡大井村第八村民小组。１９９１年１１月因犯抢劫罪、盗窃罪被泰州县人民法院判刑二年，宣告缓刑三年。

５月１１日晚上，泰兴市公安局八名干警，直扑李荣健住处，未发现李。又去其哥哥家，问他哥哥，他哥哥称：“他不在。”没有进去搜查，而此时李荣健恰恰正睡在楼上。李闻风而逃。

第二天早晨，另一路人马到乡建筑公司工地抓捕于某某，由于守候方法不当，于到单位后听到情况乘隙逃跑，而守候干警此时正在附近楼上，追赶不上，于某某迅速消失在城市人群之中。当天中午发现于的踪迹，组织１００多干警围捕也没有抓获。

我在１０日晚上就坐着刑警队的三轮摩托车，除了带上自己配发的“七七”式手枪，还从刑警队拿了一支“五四”式手枪，并带了一盒“七七”子弹和四个“五四”弹匣（因为“五四”式要比“六四”式和“七七”式威力大多了），来到与根思距离最近的大泗乡、张甸镇，并一路检查各村的设卡的情况。１１日夜听说李逃跑了，我在大泗派出所电话通知各乡镇派出所传达到每一个小组，必须严防死守，除了大小道路设卡，两地交界的田埂上都要派人巡逻。

１２日下午，于某某到了马甸的一个朋友家，发现马甸也有公安干警在抓他。他一路跑到江边上，躺了一会儿感到还是投案自首好。下午四点多钟在过船镇的一个厂里打电话给根思派出所，未接通。又来到泰兴市文化宫路边上用公用电话打，他讲：“我是于某某，在泰兴（城），我明天早上七点钟之前去投案自首。”接电话的民警说：“越快越好！”当晚于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了。

５月１４日下午１７时，李荣健在根思乡小井村他家的渔棚里被公安干警擒获。

随后，省厅在泰兴市召开持枪抢劫案侦查工作总结表彰和反思会，省厅相关处室、扬州市局、各相关县市公安局局长、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泰兴市局股所队长参加，我因为在党校学习没有参加。听高宝鉴局长回来告诉我说，会上一位领导问根思派出所为什么没有把李荣健、于某某排查出，要把根思派出所长找来回答。泰兴市公安局秦剑平局长说根思派出所所长出差了，不在泰兴。领导讲，回来后要追究根思派出所所长的责任。高局长听后对扬州市公安局领导说：“我不认识这个派出所长，他也不属泰县公安局，但我要讲句公道话。侦查范围都没有划到根思乡，凭什么追究人家的责任。上次在靖江，领导批了阿林，还说犯罪分子在姜八线东西两侧不超过十里路，根思超过十里啦。你们扬州市局要帮人家派出所长讲话。”

根据李、于两人交代和其他知情人陈述：

李荣健劳改释放回来一直仇视这个社会。１９９３年初随姐夫到林县做木工，看到自己的低收入与社会的高消费差距大，不择手段弄钱的欲望不断膨胀，便在安阳地区的一些集镇连续盗窃。１９９３年１１月１５日夜翻墙进入河顺派出所，爬窗进办公室，用起子撬了靠前窗的办公桌抽屉，发现里面有一把“六四”式手枪，２０多发小子弹（六四）和十多发大子弹、一把军用匕首、一二百元钱。他只偷了这些，没有偷警服。

偷枪后他感到有了枪，回来作案要方便得多，当月回到泰兴。他找到同村二组的戴某某，问戴有没有手枪消声器卖，戴说没有。李告诉戴在河南偷了一支枪。后来在宜兴打工的朋友曹某某从宜兴回家，李与戴一起去曹家玩，告诉曹偷了枪。李问曹宜兴有钱的人多不多，曹说有钱的人多，李问好干不好干？曹说不太好干。李说三人一起去干，戴想到会对不起老婆孩子就说不去。李要曹去宜兴看看，如有好干的地方就写信告诉李。

１２月７日晚上李荣健窜至靖江市季市镇农电站（我们不知道）、季市镇建筑公司、季市镇健美羊毛衫厂、贺顺民个体木行作案。

腊月初，于某某和曹某某一起到戴某某家，于讲这一年没有混到钱，于在戴房间里看到李荣健的照片，问是谁，戴告诉于照片上的人是李荣健，于叫戴领他到李家。于对李讲他坐过牢，服刑期间还与人打过架。两人一拍即合。李对他们讲：“一生一世也要搞到二十万，不搞到二十万誓不罢休。”

腊月十二，李荣健找到于某某，约好腊月十三出去作案。

腊月十三，两人骑自行车到泰兴，乘汽车从泰兴城到口岸镇，从口岸镇到泰州。李荣健提出到扬州作案，于说太远。两人乘到泰县。到泰县时大约下午三点多钟，两人看了一场武打录像。两人向西走，一直走到苏陈镇，又看了一场录像。出来后是晚上１０点多钟，进苏陈影剧院看音乐会到结束。出来后时间还早，在苏陈小学一楼教室睡了一会儿，就到办公室撬盗。后于携带电警棍、匕首，李持枪一起到木行抢劫并开枪打死老板。两人从田里向西南方向逃跑，后又折回通扬公路。途中李提出再干一个木头行，于感到害怕，就讲不太好。后来到泰州，于在外放风，李翻墙到泰州市伯乐电器厂盗窃３６００元，分给于５００元。回到根思在饭店里两人把到苏陈抢劫的情况告诉了戴某某。

到第三次抢劫时，李感到于某某不适合干抢劫，不能带于出来。２月２２日早上李荣健骑自行车到泰兴城北燕头的朋友房某某家，把自行车存在那里，坐汽车到靖江。到越江时是上午１０多点，吃饭后买了一把起子、一把弹簧刀，看了几个木行踩点，选中桥东的木行，还去问了木头价钱。夜间一点多钟推门进去，发现是两张床，老头与男孩睡一张，女孩睡一张。李荣健用枪指着他们，威胁不许叫，向老头要钱，老头说他不是老板，没有钱。然后李用起子撬办公桌抽屉发现大量的钱，女孩哭着说留点钱下来，李丢下一点钱，把其余的钱劫走。连夜偷了一辆自行车骑了８０多公里，大约有五个小时，到燕头房某某家一数，抢了２３０００多元。

以后还到泰州南面的泰县寺巷镇一个厂里盗窃，但没有接到 案。

５月９日同样先到燕头，再乘车到南通小海。夜间作案后与民警相互打枪，仓皇逃跑中把小黑包和一只鞋跑丢在河边。逃到一个庄上把湿衣服拧干，偷了一辆女式自行车，骑到一个镇上扔掉，喊了一辆摩托车到城里，换乘公共汽车回到泰兴。途中经过三个县市，七道关卡，坐在车上看到民警检查，但就是没有发现他。

但是，作恶最终是逃不了的！

１９９４年９月５日，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做出判决：

一、被告人李荣健犯盗窃枪支、弹药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抢劫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奸淫幼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二、……被告人于某某犯抢劫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人民法院还对其他涉案人员作出判决。

李荣健曾因盗窃被判刑，刑满后不思悔改，反而迁怒于社会。想致富又不愿勤劳，公开扬言要继续干，接二连三盗窃作案。窃得枪支后连续抢劫，想“不弄到二十万不罢休”。最后，多不行不义必自毙，落得结束生命。当时，引起人们对“两劳”释放人员的帮教工作如何加强的思考。

于某某在缓刑期间作案，这使我们如何加强对被判处管制、被宣告缓刑、被裁定假释、并在社会上服刑，被暂予监外执行人员的教育管控提出新的课题。

２００３年全国在北京、天津、上海、江苏、浙江和山东6个省市实行社区矫正工作试点，取得了重大突破。司法行政机关帮助社区矫正对象妥善解决个人与家庭、邻里的关系，帮助他们树立生活信心，正确认识社会正确面对自己，正确认识社会现实与主观能力之间的矛盾。现在我国的社区矫正工作取得了辉煌的成绩。

目前，司法行政机关与公安机关密切配合，对刑满释放人员的安置帮教工作上加大了排查帮扶的力度。通过创新工作措施，见面谈话、深入社区回访和添加个人微信及视频通话等方式，做到及时掌握其工作、生活、思想动态，有针对性地制订帮教方案，做好帮教工作。刑满释放人员的重新犯罪率逐年下降。

李荣健案件的发生，对公安机关的快速反应能力提出了挑战。正如戴苏生局长在当年扬州市刑侦工作会议上总结此案侦破工作时所指出的：一是快速反应的警力结构不够完备, 紧急情况下不能及时上岗；二是干警业务不熟练，对如何识别嫌疑人员不得要领；三是个别干警思想作风、工作作风不实，工作马虎；四是保障条件跟不上，通信、交通不畅, 影响了紧急措施的落实，导致快速反应的效果甚微。戴苏生局长要求：“今后, 暴力性犯罪案件将越来越多, 各级公安机关按照建立“大刑侦” 格局的要求, 应完善快速反应机制, 研究制定好处置暴力犯罪的各种预案，明确有关干警的任务、要求方法和纪律，加强业务训练和演练，提高技能水平；交通、通信武器装备时刻保持完好状态，一旦发生案件，做到拉得出、打得响。”９０年代公安机关学习漳州１１０，建全快速反应机制。现在经过多年的努力，公安机关的快速反应能力已今非昔比，反恐维稳、应急处突、大要案侦破等方面的能力得到极大的提高。

系列持枪抢劫案件的发生也曝露出治安防控和基层基础工作薄弱的问题。李荣健信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信条，利用便捷的交通条件，长途奔袭，跳跃作案，竟无法发现其踪迹。其从河南盗枪回来，频频作案，经济反常，社会上知情的很多，而公安机关却不掌握半点信息。二十多年来，社会面监控从点到线，从线到面，系统不断建设、完善、升级，极大提高了发现犯罪的能力。现在全时空立体化防控系统将原有公安视频监控应用平面化管理提升到立体化管理，构建“事前预防、事中打击、事后查证”的三位一体防控体系，使公安机关基础信息化水平得到质的提升。９０年代后持续加强公安基础建设，到十八届三中全会后创新社会治理体制，实行 格化管理，使问题、矛盾发现和处理的关口前移。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坚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保持社会稳定、维护国家安全。在当前疫情防控期间，江苏政法机关充分运用大数据技术，发挥近年来 格化社会治理机制的优势，组织动员近30万名专兼职 格员，用“铁脚板”沉入社区，形成了“大数据+ 格化+铁脚板”的防控模式，构筑起社区防控的坚固屏障，有效织密抵御疫情的第一道防线。我们相信通过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一定能够确保人民安居乐业、社会安定有序，建成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