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之谜(八) 江苏淮安现水下汉墓,财宝诱惑至四贼丧命

坐标:江苏省淮安市

地点:盱眙县马坝镇云山村大云山

时间:2009

墓主:西汉江都王刘非

结论:规格极高的夫妻同冢异穴合葬墓,面积25万平方米,此墓大概有20米深。

这件事儿还要从一具突如其来的尸体说起……

2009年,有一通 警电话打进公安局,称在镇上废弃的厂房大院里发现一辆小轿车,车里有一人很久不动,可能是死人!公安干警们立即前往现场查看,警方分别在车后座和后备箱中各发现两具死尸,这并不是死亡的第一现场。

两人鞋子上均沾满一种特殊的泥土,经鉴定后是白膏泥。

白膏泥学名高岭土,非常细腻、渗水性小,遇水潮湿时呈青色,也叫青膏泥。粘性大,分子紧密,是陶瓷的生产原料,它还有另外一种鲜为人知的用途,古代墓葬用夯土,刑侦人员立刻联想到盗墓行为。

根据车子的牌照,车主是江苏太仓人,警方顺藤摸瓜,将一伙儿盗墓贼捉拿归案,经审讯案件很快水落石出。

早在2008年元旦,这些人就密谋盗发一处古墓。在经过数夜“劳作”之后,基本打穿了墓室。欣喜若狂的盗墓贼们立即下墓取宝,而最先下到墓里的两名同伙却迟迟没有回音,急不可耐的匪首赵建新决定带一个人下去一探究竟,而这一去却也无声无息,四个大活人仿佛被漆黑的盗洞给吞噬了……

其他同伙慌了,想尽办法将四人拉上来。其中两个人当场就没气了,被同伙就地掩埋,而另外两人在拉回县城抢救的路上就死亡了,慌不择路的盗墓贼们只得连人带车暂时抛弃在废厂房,这就是废厂区惊现尸体的前因后果。

这四人难道是被防盗“机关”要了性命?

经过分析,这些盗墓贼使用了炸药开路,而炸药消耗了墓内本就不多的氧气,急不可耐的盗墓贼们未及通风完毕就下墓盗宝,结果4人均因缺氧昏迷而死亡,下场可悲。

案件已经终结,群盗被绳之以法,算上已经死亡的4人,这伙儿盗墓贼总计有16人之多,究竟是什么大墓能唆使这群亡命徒铤而走险,他们要盗发的又是什么人的古墓呢?

箭头处为大云山遗址

江苏淮安,地处江淮平原东部,早在秦代就在此设县,这里有新石器“青莲岗文化”遗址,明代第一陵明祖陵,尤其是鲍集镇引河东岸发现的旧石器时代,足足将江苏人类历史推进了四五万年,妥妥的历史文化名城。

大云山位于江苏省盱眙县东,海拔不足百米,是座不起眼的小山。

古代墓葬的选址非常讲究,大云山虽不高,但在“风水”上却是块不折不扣的宝地。而盗墓贼们盯上的大墓就在山顶上的一块水塘下。

龙塘

水塘在墓室之上,这该如何盗掘古墓呢?

这难不倒视财如命的盗墓贼们,他们在水塘附近密林之中打一个竖井,挖到低于池塘底部的位置,再水平挖一条通向墓室的盗洞,工程量很大,但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盗洞示意图

通过对盗墓者挖出的残土分析,这里的的确确是一座大墓的所在。但令专家们非常惊叹,这个墓所处的位置居然如此“诡异”,难道是墓主精心设计的防盗措施吗?

这个水塘,当地人称之为“龙塘”,难道真有一位“真龙天子”葬在这里?

专家们通过对盗洞、残土以及周边瓦当碎块的分析可以肯定,这是一座汉代的墓葬,而且规模不小,就算这位墓主不是真龙天子,那也是盘踞一方的诸侯。

2009年初,江苏省南京博物院出动一支考古队开始对“龙塘”古墓进行考古发掘。

前期的勘探必不可少,在未充分确认墓葬的规模和形制之前,不可轻易挖掘,其中的勘探时间往往要经历数月乃至更年。

勘测的结果令考古专家们有了更加惊人的发现,山顶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墓穴,这是一座巨大的墓园。

勘察显示,山顶曾经有数量众多的地面建筑,有道路、房基、大门基础、围墙、排水沟、神道等遗存,总面积达到了25万平方米,足足有35个足球场那么大。

排水暗沟

如此惊人体量的墓园,实属罕见,国家文物局迅速做出批示,一座埋藏已久的古墓即将重现天日。

经过实地勘察,令人紧张的是整个山顶遍布着历代盗墓贼留下的各种盗洞,更令人忧心忡忡的是遍布山顶开山挖石的40多个采石场对墓园进一步的威胁。

在考古队与政府沟通后,这些采石场暂时停工为发掘让路。

勘察的结果是,陵园内发现大型墓3座、陪葬墓11座、武器坑2座、车马坑1座、冥器车马陪葬坑1座。

巧的是龙塘下的是主墓,编为1号墓,另外两座疑似王后级别的大墓分列左右,考古人员首先对1号墓开始发掘。

大型墓葬总能引起人们的猜想,墓主是谁?陪葬形式具体如何?陪葬品有多少?是否有惊人的考古发现?有没有大量的铭文?这一切疑问只待大墓面纱被揭开的那一刻才能知晓。

考古队先把龙塘的水抽干,塘底浅层淤泥之下出现了不少汉代的、唐代的、还有宋代的物品,不但没有惊喜,反而令人心里发凉。因为这些物品都是各个时期的挖掘工具,有木制锹、木镐、木尺……这些工具足以证明古墓曾经被严重“打扰”过。

在清理出表层土与地层土的衔接关系后,考古人员恍然大悟……

这哪里是龙塘,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号的盗坑。

没错,这个盗坑的开口足足有400平米见方,已经不能叫盗墓了,我看叫“搬家”比较合适。龙塘的由来也搞清楚了,就是盗墓留下来的大坑。

木尺

众多“出土”的盗墓工具里有一件木尺,经过对尺子刻度的分析,确认是魏晋时期的“产品”,

如此巨大的盗墓坑,如此兴师动众的挖掘,加上这些遗留在现场的魏晋工具,让人不禁联想起史上那位最牛掰的盗墓祖师爷……

一想到“这个人”曾经光顾过此地,能留下什么就只能听天由命吧!

果不其然,当逐层清理残土之后,到处都是碎块状的木板,棺板四分五裂、腐烂破碎的不成样子,墓内除了这些碎裂的棺板残片外空无一物,现场一片狼藉。

这在大家收拾心情准备“一无所获”之时,一处异样再次点燃了众人的信心。

在距离墓底三米的位置发现了玉片,是金缕玉衣的残片。

现场出土的玉衣残片不但破损严重还残缺不全,已经无法复原,看来当年这些“卸岭力士”不但把宝物盗掘一空,还把不能变现的玉衣和棺椁砸碎、捣毁,实在是狠辣至极。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人们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在墓室的东南角一堆乱木的下面发现一处似乎未被扰动的土层区域,属于墓的南侧回廊部分,就是椁室的最外侧边缘,紧接着发现了足足两层保存完好的随葬品,这里肯定是被群盗忽略的部分。

随后,考古队员对外椁室的回廊进行细致发掘,结果令人非常兴奋,发现了众多保存完好的编钟等随葬品。

回廊部分

这些分布在外回廊的大批金属重物,安葬之时均放置在木架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木架坍塌,将这些随葬品掩埋了起来。恰恰是因为这种原因才令当年的群盗忽视了这里,完好的保存了随葬品。

两层随葬品数量非常多,摆满了铜器、陶器、编钟编磬,多到下不去脚的地步,全部都是汉代最典型、最经典的文物。

这些出土的文物中分沐浴用品、音乐器物、各式钱币、各种青铜食器……将外侧回廊摆的满满当当。

出土的漆器一层压着一层,数量极多。

用药水浸泡的众多漆器

漆奁盒(lián),一个存放女性梳妆用品的盒子里发现一枚鱼形玉石,这块玉石被证实是一块“美容”用品,当时的人们习惯用玉石擦脸,达到皮肤光洁的目的。这些漆盒数量众多、做工精美、大小各异,用来盛装各种化妆品、小配饰、梳妆用具。另外还出土了各种沐浴用品、浴缸、浴盆等。

鱼形磨面器

搓脚石

这些大多是女性用品,却出土在男人的墓葬中,看来这位墓主相当爱保养自己。

虽然出土的文物不少,但一直没有发现有关墓主的信息,只是在遗址周围的汉代瓦当中,多次出现“东阳”的文字,考古专家把确认墓主身份的条件锁定在汉代、东阳地区、诸侯三处。

根据条件筛选出六个候选人,分别是:荆王刘贾、吴王刘濞(bì)、江都王刘非刘建父子、郃(hé)阳侯刘仲、堂邑侯陈婴。

墓中出现玉衣、编钟等重器者非君既王,而这个侯一级别的人物能享受此等待遇么?这让我想起三国刘备,刘备曾经被封为宜城亭候,那么刘备有资格么?

刘备同志论辈分是汉献帝的皇叔,曹操封刘备的那个宜城亭候,也仅仅是刚端上“铁饭碗”的小角色。别看他是“皇叔”,以当年刘备的身份地位,别说什么金缕玉衣、编钟车马,连阴宅大点恐怕都不行。

1号墓有两条墓道,这种葬制已经超越诸侯级别了,但春秋之后的越礼行为时有发生,当时宗室衰败,无法顾及这些行为。而汉朝之后,对葬制的管理也“四处漏风”。某些位高权重的人物也可能无视这些陈规烂俗,我行我素。

全墓的架构已经被破坏的面目全非,到处是横七竖八的碎木,但残留的混乱现场依然没能逃过专家们的眼睛。

这是正宗的黄肠题凑葬式。

黄肠题凑

黄肠题凑与梓(zǐ)宫、便房、外藏椁、金缕玉衣、玉棺等同属帝王陵墓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这种葬式多见于周代和汉代,汉之后就很少使用了。

1号墓黄肠题凑结构图

黄肠题凑:柏木树芯为黄色,既为黄肠。题,头也,这里指木头的一端,凑为堆放。意思是黄芯柏木统一以一头向内,呈辐射状堆放于梓棺周围。

“正宗”的黄肠题凑是一个统称,内容非常繁杂,题凑内包含前室、内椁、回廊,内椁内部还有设后室,中央放置三重木棺或玉棺。左右和后方三面有内回廊,还分为七室。

题凑外椁回廊也分十二室,各小室分别放置陶器、漆器、丝织物、冥钱等随葬品。

梓宫:又译梓棺,就是棺材的意思,梓宫用料为梓木,一种落叶乔木。梓木容易干燥,无翘曲和开裂,木性稳定,耐腐性强,抗蚁蛀,纹理通直,花纹美观,是中国历代用材最广的优良木材之一。

便房:相当于人间的卧室,棺木放置在其中。另外一种解释是供死者亲人祭拜中途休息、整理的地方。

《后汉书·礼仪》“黄道开通,皇帝谒便房。太常寻至羡道,去杖,中常侍受。至柩前,竭伏哭止如仪。辞太常导出,升车归宫。

外藏椁:相对于正藏椁而言,正藏椁一般指的是安放棺木的棺房和前室,除此之外皆为外藏椁。

东汉服虔注:“在正藏外,婢妾藏也。或日厨、厩之属也。”,正藏椁安葬主人,外藏椁安葬妻妾亲人,或者安置厨具车马、俑人钟鼎器等。

目前已知的黄肠题凑大致就是这个样式,这种黄柏木优点一大堆,但缺点只有一个,长的非常缓慢,后期被砍伐的难以为继,以至于就算达官显贵也不一定能购买得起,买得起也不一定找的齐。

不仅仅是修造过程耗资巨量,葬俗也一样复杂繁琐,这种竖直填埋的方式也极难防盗,再加上使用其它木头代替显得“徒有其表”,于是这种葬制逐渐被淘汰掉了。

什么人可以用黄肠题凑?

因为是最高级别的葬制,严格意义上讲,只有皇帝和皇后可用。为数不多的功勋重臣经皇帝特许可用,比如汉霍光。诸侯王墓中也出土过黄肠题凑,但需要皇帝批准才行。

最早出现黄肠题凑的字样出自《汉书·霍光传》,汉宣帝“赐给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

必须注意的是,题凑这种葬制一般诸侯、大夫、士也可以用,但不能用黄肠(柏木),只能用其他材料建造。有些高规格墓葬出土这类形制也要验证“题凑”与“黄肠题凑”的区别。

虽然是非标准型的“其他题凑”,但也不是一般人能享用的。

考古发掘还在进行,关于墓主是谁的分析也在紧张的验证之中。

六大候选人中有两位侯,郃(hé)阳侯刘仲堂邑侯陈婴。

《史记》匈奴攻代,刘仲不能坚守,弃国亡,间行走雒阳,自归天子。天子为骨肉故,不忍致法,废以为郃阳侯。

郃阳侯刘仲是刘邦的亲哥,生性胆小、老实。高调一点使用黄肠题凑也并非不可,但这位皇帝的亲哥哥在奉命抗击匈奴的过程中临阵脱逃跑回洛阳,刘邦对此大为恼怒,若不是亲哥早就砍了脑袋,逐将其废为郃阳侯,挨揍还差不多,题凑就免了吧。

之前曾在大云山附近的小云山发现堂邑侯陈婴的家族墓,那么陈婴是否有机会呢?

陈婴原本从军项梁,项梁死后跟随项羽,项羽死后投降刘邦。但其位置一直不高,按食邑的多寡来算,列候中排名倒数第二。论关系、论出身、论军功样样不拔尖,怎么也轮不到他,也可以排除,候选人就剩下四位王爷了。

荆王刘贾者,诸刘,不知其何属。《史记·荆燕世家》

《史记》中只记载了刘姓,未记载与刘邦的关系,而《史记》如此肯定与刘邦不是亲戚,那么可以说明,刘贾和刘邦只是同族不是亲族。在史书中刘贾的记录也非常少,仅部分书中见只字片语而已。

《汉书·荆燕吴传》汉王败成皋,北度河,得张耳、韩信军,军修武,深沟高垒,使贾将二万人,骑数百,击楚,度白马津入楚地,烧其积聚,以破其业,无以给项王军食。

从史书中可以看出,刘邦在成皋(ɡāo,今河南荥阳西北)溃败,深挖洞广积粮,修高墙挖深沟誓死抵抗,另外派刘贾率领一支两万人的队伍孤军深入楚地,打击破坏项羽的后勤系统。

《汉书·荆燕吴传》贾既有功,而高祖子弱,昆弟少,又不贤,欲王同姓以填天下,乃下诏曰:“将军刘贾有功,及择子弟可以为王者。”群臣皆曰:“立刘贾为荆王,王淮东。”

刘邦的亲戚能干的很少,而天下又需要治理,于是找非亲族的刘姓干将协助。刘贾因为战功,所以授荆王,是刘邦分封的首批同族诸侯。

六年之后英布造反,刘贾奉命阻击,后战败殉国。

上述是荆王刘贾的生平简述,可以看出刘贾是有资格享用黄肠题凑的重臣。

此时,1号墓中的回廊一侧发现古钱币堆坑,数量极多。经专家对比这些钱币为四株半两钱。从年代查验得知在汉文帝和汉武帝时期流通过,前后发行时间不过几十年。

刘贾的年代这些钱币还未铸造,排除刘贾的原因居然如此顺利,令人大感意外。

还剩下三位候选人,吴王刘濞(bì)、江都王刘非刘建父子。一时间还难以区分,只能依赖未来的发掘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2号墓和8号墓是高规格陪葬墓,前后各有一条墓道,呈中字形,规格相似,比1号墓要小一些,应该是王后的墓。

8号墓距离1号墓较远,2号墓较近。有一种可能,8号墓的墓主先于王而死,2号墓的墓主是后立的王后。

在8号墓附近有一个存在已久的洞窟,村里的老人们称之为“仙人洞”,但专家们认为这个有可能是早期的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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