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
张慧峰
夏天的傍晚,暴风雨刚过,空气很清新,天气也凉爽了许多,我哼着小曲儿,提着一袋垃圾向小区外的垃圾桶走去。路很湿,很滑,泥水不时地溅在我的脚丫子和裤管上。昏黄的路灯照着地面,我努力地平衡着身体,尽量不让自己滑倒。
走到胡同口,我才发现,小区和垃圾桶之间的小路被积水阻断了。趟过去吗?水挺深的,我又没穿胶鞋,我没这个勇气。绕道去另一个垃圾桶吗?那又太远了。鬼使神差地,我随手把垃圾袋扔到了墙角处,然后用地上的积水洗了洗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扬长而去。
次日清晨,我从床上爬起来,照例去广场上练太极拳。那是个晴天,碧空万里无云,太阳刚从地平线上探出脑袋,露出了一张孩子似的笑脸。一只鸽子在楼顶上咕咕地叫着,和着树上的蝉鸣,还有麻雀们的叽叽喳喳的叫声,汇在一起,倒也不十分难听。昨夜我扔垃圾的地方不知怎地围了一圈人,我凑了上去。
“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在这里乱扔垃圾呢?”是老刘叔的声音,墙角处,堆了小山也似的一堆垃圾。我明白了,这是别人看到了我扔在地上的垃圾,也在这里扔了垃圾。
“就是嘛,太不自觉了。”人群中传来一阵嘀咕声。
“以前,胡同口处有一个垃圾桶,人们忙着上班,就把垃圾袋匆匆往地上一扔,急急忙忙地去上班,可苦了保洁员老张,他为了拾掇垃圾,没少费了力气。有一次,一个年轻人把垃圾袋扔在地上,转身欲走,刚好让老张碰上,老张就说:小伙子,垃圾入桶。年轻人把眼一瞪:那你是干什么吃的?要我垃圾入桶,还要你干什么?老张被噎的直翻白眼,脸涨的的紫红……这叫什么?这叫乱扔垃圾有理。”讲话的小王是位中学教师,他一边说着,一边涨红着脸。
“太没素质了!”老刘叔愤愤然,嚷嚷着。
“素质?你没看见街上买菜的大嫂们?停下车来就买菜,三轮车骑到哪儿,就停在哪儿,后面的车辆被堵得水泄不通。你们说,啥叫素质?”邻居老李接过了话茬。
“就说今天这件事儿吧,他怎么不把垃圾倒在自己家门口?倒在人家马师傅家门口,这算怎么回事儿呢?也太缺德了吧?”小王老师看了看周围的人,愤愤不平地说道。
马师傅家门口?昨天我不是把垃圾倒在墙角处了吗?我扭了一下头,可不是?墙角正对着马师傅的家门。昨晚我没看清楚,我的脸不由得红到了耳根,真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让我钻进去。
马师傅给保洁员打了电话,老张很快就来了。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嘴大胡须,他一边骂着乱扔垃圾的人,一边往车上装着垃圾。他骂得极难听,祖宗八代都被骂到了。好在不是我一个人的过错,让他骂去吧,反正扔垃圾的人都有份。
“他骂吧,骂他自己。”我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反击”。
傍晚,没有月亮,《水浒传》上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此时此刻,我却认为,月黑风高夜,正是倒垃圾的好时候。我提着一袋垃圾,气喘吁吁地来到墙角处,让你个龟儿子老张骂吧,累死你个老王八!借着昏黄的灯光,我发现,墙角旮旯里已经有不少垃圾袋了。我太英明了!这主意太好了!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与我心有戚戚焉!我东张西望了一下,四下里无人,小区里静悄悄的,阒无人声。我扔下垃圾袋,撒丫子离开了现场。真他妈刺激!夜里,我兴奋地搂着老婆,半夜没睡觉。
第二天,我起了个绝早,若无其事地站在马师傅家门口,看着那一大堆垃圾暗暗发笑:有好戏看了,该死的老张,看你怎么下台?
马师傅走出门来,他看了一眼门口的垃圾堆,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蹲在地上吸了颗烟。我以为他也要骂了,可他没骂。我想他很快就会给老张打电话,可他也没打。我站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马师傅门前的那棵石榴树,然后,我失望地走了。
马师傅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时喜好帮助别人,在小区里人缘极好。上次我不在家,父亲生病了,还是他叫来的救护车呢,小区的居民们大都受到过他的帮助,大家都对保洁员老张有意见,可是有谁考虑过马师傅的感受呢?想到这里,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唉,我真是个混球!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两天后,小区的居民们集合起来,去医院看望马师傅,我就问了一下小王老师:“马师傅怎么回事?”
“他不愿意麻烦老张,就自己装垃圾。倒霉的是,他踩在垃圾上滑倒了,摔断了腿。七十多岁的人了,唉!”小王老师叹了口气。
那次去医院,和以往不同的是,有不少居民捐了款,数我捐的最多,但马师傅一分钱也没要。奇怪的是,从那以后,小区里的居民再没有乱丢过垃圾,我们的小区现在可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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