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
自从旧式楼的垃圾道口被封掉以后,楼里的居民扔垃圾就是院里的垃圾箱;但为扔一点垃圾而下上一回楼毕竟不划算,所以,在扔垃圾之前,一般都是把要扔的垃圾打包好,先放在自己家门口,然后,等出门的时候再去扔。
老婆是个除了“扔不得的东西”以外什么都爱往外扔的,因为可能有“扔物癖”,因为可能生来“眼不着沙”,看好多的东西都难入眼。袜子穿出洞,我说补补吧,还能穿,老婆一个字:扔!衣服过了时,我说我不给你丢人我就在家穿吧,老婆一个字:扔!花养得半死不活我说这都钱买的咱想办法让它活吧,老婆一个字:扔!我说咱又不是财主你咋那么财阔呢?老婆说,没用的东西你说搁在家里干啥?给你生儿子?
于是老婆就专负责在门口放垃圾,我呢,我就专负责出门时扔垃圾。我不但习惯出门时扔我家门口的垃圾,我还习惯出门时扔一梯就两户的对门家门口的垃圾,因为我很不喜欢门口堆垃圾,我一见门口堆垃圾我就觉得怎么都看不顺眼。
可谁想这样一来,我家门口的垃圾里时常就混有我不大眼熟的臭垃圾。每当我看到不大眼熟的臭垃圾时我就想到对门家的曾是局长夫人的老大娘——走路活像一只侏罗纪还是三叠纪那种前肢退化可直立行走的食肉恐龙,并仿佛惯以非己之不幸为其莫大之幸福的源泉,却一逢人总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一脸可掬之笑的老大娘,并想象哪天我开门的那一霎刚好看到她猫着龙腰在我家的门口特务一样地放垃圾;哇,你说那该是怎样的一种趣不可言?
有一天下雨,出门时我突然想起了我的老皮鞋,我说:“老张,老张,我那双棕色皮鞋在哪呢?你看,那还可以当作雨鞋穿。”
“你也不早说,喏,”老婆朝门口努了努嘴,“开门自己寻去。”
我于是去开门,门口放着一只鞋盒子。我打开盒子,盒子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我喊:“老张!老张!……”其实不用喊,因为我早知道楼上有个是房客的乡下老大娘,可能因为节俭,老喜欢在人家门口还有楼下瞅来瞅去拣些对她来说兴许还能派上用场的破东西。
又有一天,是下班回来的晚上。一到家门口,就见又有被老婆扔在门外的破东西——一个有着三层抽屉的简易收纳盒,平时放些袜子呀手套呀还有充电器什么的。不过不顺眼是盒子上堆着两个流过污水并污臭还没散尽的垃圾袋,并垃圾袋上还散乱着很多连包都不打一下的脏兮兮的苹果皮连同苹果核,连地上也是。不过同时耸然就一惊:平时懒得存钱,有一万五仟多的现金就埋在抽屉里的袜子堆下面哪!
“收纳盒不要了哈?”一进门我就问正在墩着地的老婆。
“嗯。不要了。”
“就是不好看,其实还能用。”
“……”
“那,盒子里的钱,你给收起来了?”
“啥……钱?”老婆停下来,皱了下眉头。
“收就收了呗,看你,我又不问你要,你还装啥糊涂。”我笑着说,一边等着老婆马上就会有的藏不住糊弄后的对我抿嘴一笑。
老婆没有对我抿嘴一笑,老婆一脸平静说:“我真没见啥钱,我把啥东西都取出来了,……我哪见过你的钱。”
“啥?你没看见?”我心里一沉,像遭了雷轰的狗一样返扑门口,一边心里咚咚着说,“好,好我的爷呀!”
我将盒子上的垃圾一挥而净,唿地拉出第一层抽屉,唰——,我的那一沓红版人民币如逢旧友,恐后而出!而除去钱,什么都没有!
我一手把着门一手举着“红版”朝老婆甩了甩,“收纳盒,啥时间扔的?”
“早上。”老婆眼一抬,再一低,手里的拖把并不停。
“啥啥?我的个爷呀!看看,看看这是多少?这是一万……”
“我咋知道你把钱放在那里面呢,你又没跟我说过。”老婆看也不看我。
“诶我说你这人……你把垃圾袋和苹果皮堆在盒子上是啥意思?”
“啥垃圾袋?啥苹果皮?我今天没扔垃圾,我只是扔了个收纳盒!”老婆竖起修眉说,并走到门口“检查”,“检查”了老半天,手一指对门,将声压着说:“又是对门的老婆子!”
我关上门,突然像得了冲天之喜般得意忘形:“哈,谢天谢地,要不是这些脏不兮兮的苹果皮和垃圾袋做掩护,恐怕我的钱——”我指了指天花板,“早就让人给拾了!哈,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谢谢局长夫人!”
可老婆还是不吃教训,不长记性——前些时我的工资折不知咋的咋找也找不见了,我总记得应该是在我的小背包里,可不幸是老婆说我的那个小背包的背带摩毛了,不好看,于是,在鬼都不记得的什么时候,她将它给出门时顺手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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