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西南,走向世界
——读《博物探险、环境与文化——金敦?沃德中国西南及毗邻地区的科学考察》
19世纪中叶以来,在殖民主义的浪潮中,西方世界的地理大发现延伸到我国的“滇川藏”地区,也就是本书所划定的西南地区。这些西方人在西南地区进行探险、旅行、考察等各种政治、商业、科学活动,其中科学考察占有很大比重,西南地区丰富的植物、动物与人文资源也参与构建了现代人的科学体系。英国人金敦?沃德是英国近代最为著名的“植物猎人”之一,曾7次深入云南、四川以及西藏地区对中国西南高山峡谷地区的地理、植被进行考察与研究。
其实这是一本很难定义的书,既不是人类学也不是历史学,放在目前的学科体系中难以加以评述。读者不禁要问,为何要对一百年前一位西方人对西南考察进行解读、阐释、生发呢?我想至少有学术和现实两重意义:
(一)金敦?沃德所取得资料具有唯一性,并参与构建出现代人的知识体系:一方面是对自然界的认识即所谓博物学的知识。西方人这类工作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熊猫与金丝猴等的被“发现”。从法国神父阿尔芒?戴维德获得的那张熊猫毛皮到今天广泛受到各国运动员喜爱的奥运吉祥物“冰墩墩”,算下来已经走过一百五十年的历程。另一方面是对人类自我的认识,即所谓人类学、民族学的知识。正如弗雷泽在《金枝》中所记录的世界各地具有共同性的知识。沃德所进行的跨区域考察,在目前的形势下已经不可重复;他所记录的各个族群的生产生活方式,以及外来人的认识过程同样不可重复。在这些层面,对沃德考察的译介与阐释具有推动学术发展的实质意义。
(二)西南研究的迫切需要。与受到热捧的西北边疆之学诸如敦煌学、吐鲁番学等不同,截至目前学界对西南地区的研究并不充分,这是历史形成的,原因也很复杂。但是,西南区域文化和族群文化研究的滞后性会带来令人失望的后果,比如在国际学术界的话语权问题。另一方面,也会有现实的影响,诸如某些社会热点问题,缺乏认识、应对和解决的学理支持,社会管理的策略便不能深入、系统、精准。
通读全书,引发了笔者三点思考:一是西南自然环境与不同族群应对策略的启发;二是西南在华夏族群共同体形成中的启示;三是西南在近代融入世界过程中的意义。
边疆具有特殊性,边疆的艰苦环境让人与自然关系更为密切。法国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在谈到他著名的“长时段”理论时提到:最容易想到的一个例子还是地理制约。多少世纪以来,人类一直是气候、植物、动物种群、农作物以及整个慢慢建立起来的生态平衡的囚徒。西南地区独特的自然环境与文化表现成为环境史学长时段观察的最佳样板,通过沃德的科考与本书的解读我们清晰的获知:澜沧江河谷的藏族住房为平顶的碉房,怒江季风丛林地区的傈僳族为竹质茅草屋,而怒江峡谷的怒族房屋从北到南明显体现出藏式平顶碉房向丛林民族支柱式圆形小屋的转变(本书第五章)。除此之外,环境的影响也造成不同族群在生计、服饰、饮食甚至宗教、节日等方面的不同。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当下的热词,不能仅仅当做一句口号,实有其历史的合理性。华夏历数千年赓衍发展而来多元一体文化格局,无论东北还是西南,无论草原、山地,还是绿洲、河谷,无论从语言、习俗以及宗教信仰看起来有多不同,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在东亚这片土地上总是存在一个向心的融合趋势。蛮夷之风也是活泼自然的新风,是华夏文化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当流动的边疆越滚越大,并随之不断产生出蛮夷变华夏的故事,从而形成多元一体丰富多彩的中华文明。社会学家马戎在接受采访时指出,中国多种族群在历史上长期交往与交融,与产生于欧洲的具有强烈排他性群体认同意识形态的民族概念并不相同。通过沃德对西南族群的观察,我们可以非常清晰的构建出三江并流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图景。从这个意义上来看,马戎先生的观点是符合史实的科学认识。
作为一本学术著作,本书的语言在保证严谨的同时又极为流畅(尤其是金敦?沃德的成长经历及考察经历的描述),可以称作“明白晓畅”,这是目下学术书少有的优点。人文科学的研究很重要的一方面是自我意识的表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本书也是一名西南本土居民对自我的认识与求索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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