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 |“不要让退休金都进了牙科医院的口袋”

8月18日，国家医疗保障局 站发布了《关于开展口腔种植医疗服务收费和耗材价格专项治理的通知（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征求意见稿》），面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近日，国家医保局官 挂出该征求意见结果的通告，总结发布了社会各界对此事的意见与建议。这是国家医保局官 少有发布的对征求意见的反馈，不难看出医保部门对该工作的重视。

人民群众苦天价牙久矣

从8月18日到8月27日，10天时间，国家医保局共收到社会公众通过电子邮件、书信、电话、传真等各种形式反馈的意见建议共232条，其中60%的反馈意见对开展口腔种植医疗服务收费和耗材价格专项治理持支持态度。

这并不意外。

作为每天吃饭都离不开的重要器官，嘴里缺几颗牙看起来问题不大，但的的确确是影响生活质量的大事，毕竟俗话说得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从繁华城市到偏远乡村，从城市大型公立医院到各地街头口腔诊所，蓬勃发展的口腔医学行业，也反映出人民群众对于口腔医疗服务的旺盛需求。

可是，与遍地开花的“数量”相对应的，是并不能与之相符的“质量”。由于行业特殊性，口腔医疗服务准入门槛不高，执业较为便利，成为了极少数非公立医疗机构提供服务数量占比远远超过公立医院的项目，据有关部门统计数字非公立医疗机构年提供口腔医疗服务占全国口腔医疗总服务量80%左右。虽则口腔医疗市场繁荣发展，但政府管理尚不到位，弊端就是长期以来，我国口腔医疗领域存在收费不规范、费用负担重等问题，甚至宣传虚假补贴、用低价广告欺骗患者、用“好处费”“介绍费”买卖客源等问题也屡见不鲜。

本次征求到的意见当中，人民群众的呼声极具代表性：“不要让退休金都进了牙科医院的口袋”“希望尽快集采，想等降价后再去种牙”，甚至还有群众专门附了自己种植牙相关费用清单及发票，可以说让种植牙的价格构成十分具体、生动、可感。此外，不仅仅是需要种牙的普通患者，不少行业里的经济利益受益者——医生、企业从业人员——也纷纷留言表示支持，认为“种植牙领域乱象丛生，此次治理方案抓到了重点”“口腔收费贵现象，确实存在，很期待这次的改革”。

说到底，所有人都可能是种植牙的需求者，口腔医疗规范、收费降低，大家都会是受益人。

国家出手，怎么降价？

人民群众对于降价的需求与目标是直观的：根据本次征集到的意见来看，相当数量的人希望，种植牙的手术价格和耗材费用总体应控制在1万元以内，构成上要能够充分体现种植体植入、牙冠置入等技术劳务服务的主体地位。也有部分人建议，价格治理调控目标不宜一刀切，应考虑地区差异等因素允许浮动，促进行业可持续发展。还有部分人提出，希望总体降至3000元左右。此外，还有人士从价格透明、品质保障、医保支付、强化监管等方面提出建设性意见建议。

具体怎么降？涉及到的各方利益都要平衡，降价之后怎么办？国家有自己的考量。

早在今年5月，国家卫健委等9部委联合印发《2022年纠正医药购销领域和医疗服务中不正之风工作要点》要求，规范牙科医疗服务和耗材收费，对于开展种植牙服务，但不参加种植牙耗材省际联盟采购的医疗机构开展重点督察。可以说，《征求意见稿》的问世，是医保部门在执行国家高层工作部署的直接体现。

《征求意见稿》的重点在于，规范口腔种植医疗服务和耗材收费方式，有序推进口腔种植医疗服务“技耗分离”。这是继药品、耗材集中采购之后，医保部门再次面对虚高价格，伸手“挤水分”的挑战。

那么，不管是医疗服务还是耗材，是不是只要“降价”就可以了？

同时，他也提出，根据国家要求，医疗服务的“降价”并非一场简单意义上的降价，而是要体现医务人员的劳务价值，有升有降。

他解释，《征求意见稿》中明确给出了解决方案，包括“围绕种植牙全流程做好价格调控”、“加强对公立医疗机构医疗服务价格的政策指导”、“坚持有升有降，理顺相关医疗服务比价关系”、“加强民营医疗机构口腔种植价格监管和引导”，相关内容条款中明确了部分手术价格将下调，如“种植体植入费、牙冠置入费、植骨手术费”。对于部分手术难度高，体现医务人员技术价值的项目如“穿颧手术、复杂植骨”允许适当高于种植价格，对于长期来定价较低项目允许适当提价。有升有降，正是体现了国家深化医疗服务价格改革的指导精神，体现医务人员劳务价值，同时强调了医疗机构的公益性，这也正是“治理”的意义。

“市场化”不是价格虚高的“挡箭牌”

在本次社会意见反馈中，也有小部分人对此持反对或保留态度。有的认为医院收费高是合理的，例如“种植牙手术难度大，要充分考虑医务人员承担的风险与付出，体现医生技术劳务价值，定价基准应向欧美看齐”“口腔种植领域不应被污名化，大家感到价格高的根本原因在于口腔医生数量少，应加强口腔医生的培养，待时机成熟后再进行降价”。有的担心降价影响医院积极性和服务品质，认为“公立医疗机构无利可图会是退出口腔种植市场的重要原因”“一直以来，医院自制牙冠就比第三方工厂的价格要高，如果两种价格都要求挂 ，要么就不做了，否则一高一低容易激化医患矛盾”“种植牙采购价格过低可能无法保证材料质量和医疗的质量”。有的认为口腔种植属于消费型改善型服务，政府不应干预市场价格，“民营机构自负盈亏，当前价格也是市场充分竞争结果，政府管好公立医疗机构就可以”。

针对这些意见，有几个观点可以分享。

一、医生技术劳务价值如何体现？

《征求意见稿》给出了“有升有降”的方案，前文已经有所表述；

二、医生技术劳务价值的定价基准应向欧美看齐？

如果要做到这点，可能需要先让全国人民的收入提升到欧美收入水平。况且，欧美尚且为高昂的医疗费用头疼，欧美的医疗价格定价是否合理、能否行得通，可能还得另说；

三、口腔医生数量少，是行业价格高的原因？

话不多说，直接放数据：

据《2017中国统计年鉴》和《2017中国卫生与计划生育统计年鉴》的数据显示，截止2016年12月底，中国口腔执业医师和执业助理医师人数，合计16万7千人。

而同样是民营医疗较为活跃的眼科，根据国家卫健委2020年发布的《中国眼健康白皮书》数据显示，全国约有4.48万眼科医生。《“十四五”全国眼健康规划（2021-2025年）》提出，力争到“十四五”末，眼科医师总数超过5万名。

相比之下，我国2020年的眼科医生数量还不到2016年口腔医生数量的三分之一，但是从人民群众的直观感受来看，眼科的医疗费用也没有高得成为全社会呼吁降价的对象。

四、集采降价是否无法开展？公立医院无利可图会退出市场？

的确，口腔科市场化程度高，民营口腔机构在市场份额和医疗机构数量方面占优。集采的大逻辑是“以量换价”，但在公立医院占比无优势的种植牙领域，集采该如何“上量”仍是需要解决的难题。但难，并不代表做不了。

我们不妨换个思路：市场化无非是哪里质量好、更便宜，患者就会去哪里。从这个层面讲，一旦集采成功，口腔耗材更加便宜，服务价格也更加合理，那么，对价格敏感的种植牙患者会不会更倾向于选择公立医院？一旦竞争力形成，相信民营医疗机构也会顺势而为做出改变。况且，集采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单纯的降价，而是针对价格虚高，挤出不应该有的水分，让行业更规范、健康发展，合理的利润是会保留的，行业就有发展的动力。

目前，国家已经完成七批药品和心脏支架、人工关节两批耗材的集中带量采购，上述问题其实大多数在先前的集采中已经完成了预演。包括对于集采药品质量的质疑，随着药品真正落地、人民有了真实的体验感，也慢慢消声。改革势必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医保部门用实际行动给全国人民交了成绩优异的答卷。改革满足人民群众就医愿望，更好体现医疗公益性，是大势所趋。行业不妨把这次改革当做挑战，顺势而为，才能更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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