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亭赏莲

回想起来,我对莲的喜爱,当是在中南大学南校区读书求学期间养成的。读书的日子枯燥、寂寞,读久了,我就悠然地走出宿舍,穿过九曲十弯的山水桥桥,抵达半月湖的“观月亭”赏莲。

观月亭是为中秋佳节赏月而建筑的。但是,我不喜欢于此赏月。此处四面皆山,山高楼低,于此赏月,月似乎显得太瘦太暗了,没有“月到中秋分外明”的佳境。于此赏莲,倒是最好的去处。这里四面皆莲,适于近观,也便于远眺,万顷莲叶碧翠于湖面,如绿裙一般铺开着,飘逸着,亭亭玉立的莲花或含苞待放,或敞怀盛开地怒放着,全然无愧于周敦颐《爱莲说》里的称赞:“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每年六月,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万顷碧绿的莲叶如罗裙般铺满湖面,高高直立的莲花千姿百态,芳香缕缕,散发在徐徐微风之中,芬芳了几十里校园;一群红锦鲤鱼排成行,你追我赶、争先抢后地穿梭于青青莲叶里;在这样热烈二率真的夏日,邀一二文友,坐在亭子的石凳上,侧耳聆听阵阵虫鸣,用心感受习习清风摇弋着莲朵,酷热的烦躁顿时一扫而光,内心是无比的宁静和安然。就这样,半亩荷塘,一卷诗书,我享受着田园牧歌般的读书生活。半月湖的朵朵莲花、阵阵虫鸣生动了我们幽静的校园,也风情了莘莘学子们四年浪漫的大学生活。

不过,我对莲之喜爱,除却雅性,莲之“出于污泥而不染”的精神品格,的确让我赞叹不已。我在中南大学南校区读书那几年,常为当年给我们知识,给我们精神营养的学者们的所作所为而感动。从整体上看,这些学者们不仅有一流的学问,还有一流的品质,就如同不染污泥的莲一般,视金钱与名利如粪土。有位给我们讲古典文学的教授余德泉先生,个子不高,四川泸州人氏,上世纪60年代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因为课讲得好,并且不时带有古典味,我们都习惯称他“余老夫子”。老夫子豁达、开朗、乐观,尽管一生坎坷不平,也从不悲观失望,这种品格是我辈一生都学不到的。文革时老夫子被下放到湘南乡下,先是教小学,后来又教中学,荷过锄,扛过犁。那段日子没有书读,教学、劳动之余,他就练书法。其行云流水、堪称中国书坛一绝的隶书和章草定是在这段日子练就的。80年代初,他调到大学时,已过不惑之年。为了抢回失去的时光,他习惯把自己关在书房内,守望黄昏,守望春夏秋冬,一门心思地搞学问,著书立说,至今他已完成800万字的著作,出版了二十余部著作。老夫子的著作涉及面很广,有对联,有笑话,有汉语语法,有书法。其《对联纵横谈》,被学术界誉为“一部承前启后的著作”,其80万言的《古汉语同义虚词类释》一书深得湖南师范大学著名学者周秉钧教授的赞誉。

身处商潮涌动的时代,老夫子道德品行一尘不染。据说,有回老夫子拿着花费两年时间写就的《古汉语同义虚词类释》这本书去找出版社出版,出版商还没有翻两页书稿,脸上就挂了一串为难,出版商最后说:“余教授,你能不能给我们写点武打加色情的书,用高价买。”出版商话未落音,老夫子满脸羞怒,丢下一句话:“你倒给我20万,我也不写。”说完转身就走,出版商望着老夫子的背影失望地摇了一下头。这虽是一则母校学界趣闻,但从中可以读出母校学者的傲骨与品质。在学界,具有这种品格的人很多,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老实说,我在中南大学南校区的半月湖读书,读了好几年,其中今古中外的名著读了不下数百种。但是,真正读进去的却没有几种,因为那是为功利而读了几年书。为功利读书,为功利而写作是进入不了书的意境的,也达不到王国维倡导的治学三境界,体验不到创作的乐趣。然而,在商潮涌动的年代,要把书非功利读下去,把写作非功利地写下去,又有几人能做到?与前辈相比,我辈确实相差甚远。我辈尚需以莲不染污泥的精神和前辈耐得住寂寞做学问的品质钙化我们赢弱的生命啊!

观月亭赏莲,让我更爱具有莲的精神品质的人!

邓家恂,男,汉族,湖南武冈人。本科汉语言文学专业,兰州大学高级工商管理硕士学位,高级经济师。曾从事过教育、文秘、宣传、管理等职业,现为某国有企业高管。上世纪80年代末期开始文学创作,在省内外 刊发表文学作品50余万字,作品被选入多种版本,出版《南窗诗文集》(合著)、《思论集》等专著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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