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大衣柜(一)

若说人生是一份久违的传奇,那我宁愿活在从前的那份美好里,和我最亲近的人共同分享。

儿时,在记忆里,母亲温婉善良,着装清秀,极度爱美。

尤其她的两条长辫,每天扎得很紧称。

母亲爱美的程度让我极为欣赏。她每天会在一个带有”艺木”气息的大衣柜前面,停留很长时间。尤其早晨,或干完农活后。有时,她会忘了辛苦,换下劳动后的旧衣,对着衣柜镜子,把快散乱的那缕长辫慢慢用手拆开,再把梳子沾上水,轻轻地将头发梳理平整,再把头发聚起,扎着自己引以为豪乌黑的辫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总站在她的身旁,也凑个份,美美地望着。

母亲虽不及古典美女那样有气质,但从她的心性上可以看出,对美也是极具渴望的,犹如莲不沾污泥一般。

与衣柜镜子对视,天天的钟情,她也乐此不疲。

有一天,我又细看了衣柜精致的容面。原来,普通中透着几分诗情画意,让人甚觉温暖。

那面一米五宽两米高的大衣柜,听说是她当年的陪嫁物,做工是纯柳木料,三扇门的,大衣柜的中间特别雅致,在中间柜门的下面有一幅塑着彩印的鸳鸯戏水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那还是一幅时尚风景图呢。图中一对鸳鸯栩栩如生,形影不离,游在湖面上,岸边的柳树泛着嫩的绿,似真景,柳条随风摆动,好不惬意。

母亲最喜欢这幅图了,总是每天天麻麻亮,擦屋中尘灰。首当其冲,她会先擦大衣柜的灰尘,尤其碰到心爱的彩绘鸳鸯图那里,她格外用心,很轻很慢地擦拭。

当然,这大衣柜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便是中间柜门三分之二是一块大镜子,透着明闪,是这房间的一大亮点,在镜面最高处错二十厘米居中处,有一浮印的明月标记,不太大但有种朝气感,特别醒目。再看整个大衣柜是一种很柔的鹅黄色,整个表面的周围边沿有一条很整齐的流水型凹层,很有立体感。在条状中间漆面则呈深红色,所以衣柜整体风格又呈现一种少有的庄重感。

那时,我家院子正中的那个空间不大的房间是我父母的婚房,不太显眼;靠院东头地理位置最好,盖的最大的那间便是我奶奶的房间了,她这间比较独特,空间也大,也是我们全家的客厅兼她老人家的”卧室”。

父母这房间,进去之后,也是有特点的,套间房,卧室里面一半空间打了通炕,站在炕沿边,几乎仅够站五六人至多;外屋也是卧室,有一半空间也打了通炕,比起里卧室,倒大了很多。

那间很扎眼的大衣柜在进门的右侧依墙放置,几乎占去了剩余卧室空间的三分之一。我每次把房间门推开,总会看到这面大衣柜,这房间最值钱且最大气的物件。

时间,总是一半携着美好,而另一半则带着十足的烟火气,滋生在母亲的周围。

她的性格受到家族传统的影响,因我父亲是单传。所以,她必须要生男孩来继承家业。 在我七岁时,两个弟弟也降生了。家里本就条件不好,母亲更是难上加难。每天起来很早,非常辛苦的搭理这个家。

从那以后,我很少看到母亲有花一样的笑容了。尽管她的脾气还是很温和,话却不多。

我母亲也许已经忘了她曾经的最爱,那个大衣柜的存在。每天很早便出门,有时也来不及收拾房间,连梳头发也不再细致了,从来不会过多在衣柜镜前停留。

那时,她更多的是在田间集市忙碌,不堪重负。我有时常想,母亲变化太大了,居然连美也不爱了。

我却不懂得,生活压力已让她变得慢慢憔悴起来。

在我大约十岁时,有一天,母亲刚从田里忙完回到家,一身疲惫,坐在靠椅上。让我帮她拿一把剪刀递过去,我在小脚柜下翻出来。“妈妈,你用剪刀做什么?”我好奇地问。

妈妈看着我,一脸严肃的样子,说”现在太忙了,每天扎辫很费时间,这会儿清闲,我把长辫剪了,人也就清干了。”

听到这里,我就很着急,在我心里,她的长辫是最美的,也是她最喜欢的,突然狠心要剪去,真让我难过。

“不剪行吗,妈妈,你舍得吗?”

她低下了头,有四五分钟也没说一句话。

最后她慢慢地站起来,从我手里接过了剪刀。站在那气派的大衣柜镜前,顺耳垂以下的平行处,把自己好多年保留最心爱的长辫就这样剪了,断掉所有美好”形象”的念想。

我知道母亲非常爱她的长辫,也喜欢在衣柜镜前面梳辫。但生活压力太大了,年复一复,时间磨平了收拾妆容的那份美好。她只是想着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生活中去,还有那份爱美的情趣也挪出来,让日子过的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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