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正名：采芑

采芑

【作品解析】

方叔征蛮荆得胜，奉调北上为天子圃田会猎护驾，尹吉甫陪同宣王亲迎于洛邑郊外，有感于方叔劳苦，乃作诗抒体恤之情和称美之意。笔者有两点愚见：其一，历史人物虢季子白与方叔同为一人，“虢季子白盘”所载“搏伐猃狁”、“政蛮方”即《采芑》所言“征伐猃狁，蛮荆来威。”其二，谢国当于此次南征中被灭，正因谢国被灭，宣王才能将其国土及民人另行封赐申伯。备此一说，谨供史家参考。（详见本人此前贴文《历史上的谢国灭于何时，为谁所灭？诗经中的答案》、《我对“虢季子白盘”的新见解》）

重点解析：

二、“方叔莅（率）止”。“莅”，到，来临；“率”，遵行，遵从，可理解为遵命而来。“莅”与“率”恰说明方叔是奉命前来，而非兴师出征。

三、“师干之试”。宾语前置，被用作京师护卫。“师”，京师，指东都洛邑；“干”，盾牌，引申为执行护卫职能的军队；“试”，用。此际宣王已移驾洛邑，各方诸侯亦应召而来，准备前往圃田会猎，故调遣方叔前来承担护卫之责。《车攻》、《吉日》恰是尹吉甫对会猎情况的记述。

四、“路车有奭”、“服其命服”。方叔出征在外，本当兵车戎装，此际乘金路，穿命服，正说明是朝见天子。

五、“钩膺鞗革”。《周礼.巾车》：“金路，钩，樊缨九就，建大旂，以宾，同姓以封。象路，朱，樊缨七就，建大赤，以朝，异姓以封。”钩为金路饰物，金路用于接待客人或封赏同姓，这说明方叔是天子同姓，文中“四骐”、“路车”当为天子所赐，而“虢季子白盘”恰恰又记载“王赐乘马”，这也是本人认为方叔即虢季子白的重要依据之一。

六、“钲人伐鼓，陈师鞠旅。”“钲人”，掌鸣钲击鼓的官吏，犹后世之司号员；“鞠”，本意皮革缩水，引申为聚拢、集中。行军到达预定地点，自然要集合整队了，特别是天子亲迎，必有一些仪程要履行。

【全文译注】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菑亩。方叔莅 止，其车 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乘其四骐，四骐翼翼。路车有奭，簟茀鱼服，钩膺鞗革。

急切地采芑菜，去那新田中，到这菑亩里。方叔来到了，他的战车三千乘，被用作京师护卫。方叔遵命前来了，驾着他的四匹骐马，四匹骐马装束严整。又把路车装备妥适，遮着竹帘蒙着鲨皮，饰以钩膺配着皮缰。

注：

薄（pò）言，急切地。薄，通“迫”，紧迫，急切；言，用作形容词或副词词尾，犹“然”、“焉”，译作“……地（的）”。芑，野菜名，俗称苦买菜或苣荬菜。于，去，到。新田、菑（zī）亩，《毛传》：“田一岁曰菑，二岁曰新田，三岁曰畬。”莅，到，来临。止，语气助词，表确定语气。车，特指战车、兵车。三千，三千乘，文言文数词后通常不用量词，译文当补足。师干（gān）之试，被用作京师护卫。师，京师，指东都洛邑；干，本义盾牌，引申为护卫力量；之，宾语前置标志，表示被动；试，用。率，遵行，遵从，当解作遵命前来。乘，驾驭。骐，花斑马。马本应为纯色，因长途奔波为泥浆汗水所污而如骐，意谓奔波劳苦，此种用法《诗经》中多见，可参见《皇皇者华》。翼翼，装束严整貌。路车有（yòu）奭（shì），“有奭路车”宾语前置，又把路车装备妥当。路车，古代天子、诸侯和士大夫乘坐的车，级别不同而有别，分玉、金、象、革、木五等；有，同“又”；奭，字形为一人双手各执一豆，以表因受力均衡而舒适得当，概因被“适”替代而见弃，此处动用，使妥适，引申为装备妥适或穿戴妥适等，如“韎韐有奭”，今“奭”之通解疑有误，不从。簟（diàn）茀鱼服（fù），竹编车帘鲨皮车厢。簟茀，蔽车的竹帘；鱼，鲨鱼皮；服，车厢。钩膺鞗（tiáo）革，饰以钩膺配着皮缰。钩，马颔下饰物；膺，当指樊缨，因饰于马胸前，故称膺；鞗革，皮缰绳。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乡。方叔莅止，其车三千，旂旐 央央。方叔率止，约軝错衡，八鸾 玱玱。服其命服，朱芾 斯皇，有玱 葱珩。

急切地采芑菜，去那新田里，到这郊野中。方叔来到了，他的战车三千乘，帅旗将旗个个鲜明。方叔遵命前来了，朱皮车毂嵌金车衡，八个鸾铃响锵锵。穿着他的命服，朱红蔽膝如此鲜明，戴着锵锵响的青佩。

注：

中乡，即乡中，郊野中。“乡”，王城之外百里以内设六乡，意似郊。旂旐（qízhào），泛称军中帅旗将旗。央央，个个鲜明。央，鲜明的样子。约軝（qí） 错衡，朱皮车毂嵌金车衡。约軝，以红漆皮革缠束的车毂；错衡，镶嵌金饰的车衡。八鸾，八个鸾铃，一马二鸾，四马八鸾。玱（qiāng）玱，拟声，鸾的鸣声，犹“锵锵”。命服，周天子所赐制式礼服，按爵位高低分九等。朱芾（fú），即朱韨，赤色蔽膝，大夫以上服饰。“芾”通“韨”。斯皇，这样鲜明。斯，这样；皇，同“煌”，鲜明，醒目。有玱，玱玱。葱珩（háng），青色佩玉。珩，古代佩玉是组件，上部珩为主体，形似磬，这种佩玉也是与官制相符的。

鴥彼飞隼，其飞戾天，亦集 爰止。方叔莅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钲人 伐鼓，陈师鞠旅。显允方叔，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离巢的鹞鹰，它飞至天上，也到这里栖落了。方叔来到了，他的战车三千乘，被用作京师护卫。方叔遵命前来了，传令官击鼓行令，排布军队集合旅众。德高望重的方叔，击鼓声深邃悠远，振奋军队士气满满。

注：

鴥（yù） ，离巢的，参见《秦风.晨风》“作品解析”。飞隼，鹞鹰。戾，至，到达。集，栖落。爰，“于焉”合音，到这里。钲（zhēng）人，军中掌鸣钲击鼓之职的官吏，如后世的传令官。伐，击，打。陈师鞠旅，排布军队集合旅众。陈，安放，排布；师，军队；鞠，本义皮革因失水而收缩，引申为收拢集合之义；旅，众。显允，德高望重。显，有声望；允，受敬重。渊渊，鼓声深邃悠远。振旅阗（tián）阗，振奋军队士气满满。振，振奋，振作；阗，满，指士气足。

蠢尔 蛮荆，大邦为雠。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蛮荆来威。

愚蠢的荆州南蛮，以大国充当对手。方叔作为天子卿士，他仍然犹如青壮。方叔遵命前来了，抓到俘虏擒获首恶。兵车急速奔驰，有时疾驰有时缓重，或如闪电或如雷鸣。德高望重的方叔，征伐了猃狁，把蛮荆来震慑。

注：

蠢尔，愚蠢的。尔，形容词后缀，犹“然”，译作“……的”。蛮荆，荆州南蛮，此乃对南阳盆地、江汉平原一带部落的泛称。蛮，南蛮，古人称南方各族；荆，荆州，古九州之一。大邦为雠（chóu），“以大邦为雠”的省略，以大国充当对手。大邦，大国，指宗周；为，充当；雠，对手，《尚书.微子》：“相为敌雠。”《邶风.谷风》：“反以我为雠。”元老，当为周时三公六卿别称，概方叔任大司马一职，掌军权。元，大；老，对公卿大夫的总称。克壮其犹，即“其犹克壮”，他仍然犹如青壮。克，犹如；壮，壮年，青壮；犹，仍然，尚且。执讯获丑，抓到俘虏擒获首恶。讯，俘虏；丑，恶人，首恶也。啴（tān）啴，兵车疾驰声或人畜急剧喘息声。焞（tūn）焞，通“啍啍”，车缓重颠簸声。蛮荆来威，宾语前置，把蛮荆来震慑。威，威慑，震慑。

【古诗今绎】

急急忙忙采芑菜，那边新田刚采摘，

这边菑亩赶过来。方叔来临行动快，

兵车三千人如海，京师护卫来担待。

方叔遵令已前来，驾着四骐把队带，

装束严整真气派。又把路车装备妥，

厢悬竹帘鲨皮盖，钩膺灼灼皮缰摆。

急急忙忙采芑菜，那边新田刚得采，

又到此处乡野外。方叔来临行动快，

三千兵车一排排，将帅旌旗映日摆。

方叔遵令已前来，軝束朱革衡嵌金，

八銮响彻云霄外。身穿命服好风采，

朱红蔽膝真当帅，玉珩铿锵胸前戴。

离巢飞隼疾如箭，振翅高飞翔九天，

也要栖落在此间。方叔已经到近前，

三千兵车身后延，京师护卫来承担。

方叔奉命不怠慢，钲人击鼓把令颁，

集合整队众井然。方叔孚众威信显，

击鼓阵阵声悠远，提振三军士气满。

愚蠢蛮荆辱自取，大国作对捋虎须。

重臣方叔帅旗举，老当益壮敌顽惧。

方叔遵命来会聚，擒获敌俘首恶取。

兵车疾行颠簸剧，轰轰隆隆振天宇，

威若雷霆不可拒。方叔位显享盛誉，

西征猃狁无安居，威慑蛮荆贡献巨。